洞房花烛夜当天。
房内的桌上点着大红蜡烛。
床左右那两个照明的灯笼上,也贴着大大的“囍”字。
朱元璋坐在床边,握着马秀莺的手。
那是既高兴,又有些遗憾。
高兴的是,自己这么有福气,娶到了马秀莺这么一个好妻子。
遗憾的是……
“唉!”
“要是老爹老娘,大哥大姐,也能看到我成婚,也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生活,那就好了。”
朱元璋看着屋中一切,也是十分唏嘘。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巨大的遗憾,那也更坚定了朱元璋的信念。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这样的好生活!”
之后的几天里,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多少温柔,一直都在为温饱生存奔波忙碌的朱元璋。
那也整天泡在后院,泡在了马秀莺的跟前。
不过大婚过后,升任先锋官的朱元璋,第一天值旗,那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那天,朱元璋刚刚巡视军营回来,郭天叙就带着几个亲兵,来势汹汹的找到了朱元璋。
这时,经历过了之前的种种。
因为“不合群”而被排挤过。
因为胡胖子告状而被罚去养马过。
还差点真的被杀头了。
其中的各种妥协、容忍和认清现实。
早已经让朱元璋不再是之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如今,朱元璋能感觉到郭天叙对他的“莫名其妙”的敌意。
果然,郭天叙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徐达醉酒行凶!”
“出手狠毒,将来营点验的帅府参事打成了重伤!”
“今日,你身为军营值旗官,为何置之不理?”
“难道!”
“是想包庇你这好兄弟?!”
听到郭天叙的话,朱元璋知道事情真的坏了。
徐达毛毛躁躁的性格,他是了解的。
喜欢喝酒,喝完酒也向来没有分寸的事,他也是知道!
恐怕,这次还是真的!
果然,随着郭天叙一招手,两个小兵就将醉醺醺的徐达给扶了上来。
而徐达,也借着酒劲,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那狗屁的参事,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我不就是和兄弟们喝个小酒吗?”
“如今元庭的官军都不敢动我们,哪还敢有人来攻打我们濠州啊!”
“那狗屁参事,管我们喝酒就算了,还挑鼻子瞪眼的,用鼻孔来看人!”
“就是老子打的,怎么了!”
看到的朱元璋也在,徐达甚至还伸起手来,朝着朱元璋打了一个招呼。
“哟!”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然后又看看前来兴师问罪的郭天叙,也打了个招呼。
“哟!”
“少帅,就连你也来了啊!”
“哈哈哈哈!”
显然,徐达已经喝糊涂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就要大祸临头!
得知此事,李淳风当然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果然,一看到这郭天叙也在,那就知道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
“但这醉酒的徐达,都直接就都当众认罪了。”
“这叫我还怎么开脱啊!”李淳风真没办法了。
就连一向保护兄弟的朱元璋,那都只能一咬牙。
“按照军令!”
“三十军棍!”
“给我打!”
但让朱元璋等人意外的是。
朱元璋下令后,郭天叙只让他的部下丢下了两根军棍。
然后没有坚持观刑,而是借口有事,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朱元璋和汤和等人当然看不明白了。
难道……
是他们错怪郭天叙了?
难道……
郭天叙真的只是依法办事?
这嚣张的帅府参事,还真不是他指使的?
还在这个时候故意走开,给他们卖了一个人情?
一瞬间,朱元璋等人,真的觉得这郭天叙也不是这么讨厌了。
朱元璋也小声嘱咐负责行刑的士兵:
“如今少帅走了,显然是给了我们几分面子。”
“你等下就随便打几棍,给徐达那家伙一点教训就行了。”
“之后的做个样子,差不多糊弄过去就行了。”
“可别真的把徐达那家伙给打坏了。”
“是!”
可就在士兵听从朱元璋的吩咐,就要准备要动手时,李淳风却突然阻止了两人。
“大哥,不行!”
“这恐怕是那郭天叙的阴谋!”
阴谋?
朱元璋一时也搞不明白了。
如果这真是郭天叙的阴谋,那郭天叙肯定要留下观刑,真把那徐达打得皮开肉绽才对啊!
现在故意找借口来开,这不是有意放过徐达吗?
但听完李淳风的话,朱元璋这才明白了郭天叙的诡计!
“郭天叙那家伙,就是故意走开,故意让你不打或者做做样子。”
“为的就是借机在郭大帅面前进行挑拨,让郭大帅对兄弟们生疑啊!”
果然,真如李淳风所说。
郭天叙借口离开后,直接就找到了他父亲郭子兴。
将这事告诉了郭子兴。
一听竟有这事,郭子兴自然也马上起身。
一方面是军法。
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兄弟。
郭子兴还真很想看看,这朱元璋到底会怎么做,又到底值不值得在托付更大责任!
就这样,在郭天叙的带领下,郭子兴也悄悄来到了军营,暗中看着朱元璋等人。
这时,朱元璋当然很难办。
郭子兴在暗中看着,他要真护着徐达,执法不严,在经过郭天叙的挑拨。
那不仅是他朱元璋,那和他关系紧密的李淳风等兄弟,肯定也都要被郭子兴怀疑,从而渐渐疏远,甚至发配闲职。
但如果真的打了。
明明是那郭天叙故意来让人挑事,他朱元璋非但没有护着自己的兄弟。
真就屈服于郭天叙,真的打了。
那兄弟们也肯定会心寒。
可就在朱元璋左右为难时,一旁的李淳风却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一下子,原本左右为难的朱元璋,这才从李淳风得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只不过,这方法是两全其美了。
但他朱元璋,自己却也要受罪了。
只见朱元璋亲自将徐达扶到行刑的板子上后。
自己也来到了一旁的板子前,趴了上去。
“今日,我为军营值旗官,却玩忽职守,对徐达打伤帅府参事一事没有及时阻止!”
“根据军法,30军棍,连我也一起打!”
“一棍也不能少!一棍也不能轻!”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打啊!”
“还愣着干什么!”
“再不打,再敢违抗军令,那就连你也一起打!”
小兵迟迟不敢动手,朱元璋大骂。
这才吓得那小兵赶紧动手,抄起军棍,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朱元璋和徐达的屁股上。
而这结结实实的一棍棍,是打在两人的屁股上,但也全都打在了观刑的将领和士兵的心中!
如此公正无私,又如此有情有义!
这不仅没有让兄弟和士兵们心寒,反而让全军上下那都更加敬佩朱元璋!
也觉得那郭天叙可恨了!
就连暗中观察的郭子兴,也露出了更加欣赏的表情。
“呵,这朱元璋。”
“本帅果然没看错人!”
甚至,还特别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亲兵。
“快去给朱将军和徐千户找一些最好的伤药!”
“是!”
吩咐亲兵去给两人取药后,郭子兴这才十分满意的离开后。
弄巧成拙的郭天叙,当然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真就想不到这朱元璋竟然这么狠!
为了不让兄弟们心寒,也不让他父亲郭子兴怀疑,竟然连自己都打!
而李淳风,看着郭天叙在暗中离去的背影,也决定了。
在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朱元璋扶回去的路上……
“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朱元璋则因为疼痛,还在龇牙咧嘴。
“嘶!”
“你大哥这屁股都快被打烂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糟吗?”
“你就说吧。”
显然,朱元璋完全想不到,李淳风要和他说的事有多么让他想杀人!
“大哥,那个,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十有八九……”
“之前在太平乡栽赃你们家与红巾军有勾结的人,很可能就是那郭天叙和胡胖!”
果然,听到这话,原本还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朱元璋,一下就愣住了。
稍微接受了一下,这才面无表情的问道:
“为什么?”
“因为郭天叙也喜欢我姐,很嫉妒你和我姐的关系。”
李淳风点明这一点。
那一刻,朱元璋脑中的记忆也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呵!”
“原来如此!”
也是在彻底想通的那一刻,朱元璋的眼神也完全变了。
这时,李淳风还不知道朱元璋晚年的眼神,还不知道朱元璋将那些权臣悍将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眼神。
但如今朱元璋的眼神,那已经足以让李淳风不寒而栗。
不过,一步步见证朱元璋慢慢变成铁石心肠,渐渐走向将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帝。
李淳风的感觉也很复杂。
一部分是唏嘘,一部分是害怕。
但更大的一部分,还是肯定。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究竟是怀着不想伤人的的善心,然后被被那些奸诈小人害死。
还是将自己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坚硬,越来越冰冷。
手段也变得越来越凌厉,甚至比那些奸诈小人还要更加冷血,更加无情,再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全都除掉。
李淳风当然愿意朱元璋是后者!
而朱元璋,也完全没有辜负李淳风的期望。
得知害死自己全家,还一直在暗中坑害自己的大仇人就是郭天叙。
一般人,就算知道暂时要隐忍,但那至少也会表现出一些痛恨。
可得知这一切后,朱元璋却像还是完全不知道这一件事一样。
只平静无比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那就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这一幕,当然让一旁的李淳风有些害怕。
李淳风也是这才明白。
之前,朱元璋并不是没有城府和心机。
只不过是不屑于使用,觉得太古卑鄙。
还对这个残酷的乱世,还对这些复杂的人心抱有美好的幻想。
但现在,朱元璋显然已经开始认清现实,要一步步慢慢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