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射进窗户里,寝室内烛火摇曳着,姬萱徐徐睁眼醒来,入目的就是从窗外透射进来的暮暮月色。一觉醒来,已是入夜,姬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床上爬起。身上有长袍滑落,她微微一愣,这长袍的款式看着眼熟。她随后将目光调向了对面床铺上的赵浔,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板挪回了自己的床上。撇了撇嘴,姬萱颇觉得惭愧,开始后悔不该那么粗野地对待他了。此刻外面夜阑俱寂,她正好趁机往万剑门中夜游一番,了解个大致的情况。往后的日子就要靠自己了。万剑门的规模,比姬萱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她来回走了大半个时辰,直至明月当空,还只是参观了万剑门不到十分之一的地界。姬萱来至万剑门偏西侧的一处建筑群,瞥见其中一间房间里还亮着灯火,偶尔有巡逻的弟子经过。房间里面的灯火十分耀眼,看似是灯火,却又不是普通的灯火,倒像是什么火光在灼灼燃烧,带着炽热的温度从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铁器捶打的声音。姬萱好奇,于是悄步朝着有亮光处走去。透过窗纸的洞口,她看到了熊熊的火光在一口一人高的大鼎中燃烧,窜射着火焰,一股热浪也随之从洞口处灌了进来,竟是那样的灼人肌肤。姬萱不由得晃了晃神。原来是炼炉!她再细看时,见到大鼎的中央悬垂着一柄宝剑,剑身较窄,隐约有纹饰雕刻在其上,像是火焰的形状,又像是祥云。她的视线逐渐偏移,终于在里面见到了人影,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全身上下罩着一层黑色,就连头上也用大斗篷遮盖起来,还有她的双手戴着黑色的手套,不露出丝毫的肌肤来。这样一个全身黑色,丝毫不露的女子,出现在炼炉房里,宛如一道幽魂,让人心中胆寒。她究竟是什么人?因为这女子背对着她,姬萱看不真切女子的容貌,只是从她的背影看,她应该很年轻,玲珑曼妙的身材,想必容貌也不会差。只见她执一匕首,慢慢地爬上了石阶,走近大鼎的边缘。她的身形微晃着,可见大鼎传递出来的热度有多高,凡人很难承受住。她到底要干什么?在姬萱惊诧的注视下,黑衣女子忽然执匕首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任由自己的鲜血渗入浸透到炼炉之中。“啊!”
低低的轻呼从姬萱的口中发出,又是血祭?当初她就看到了秦木非用童男童女的血来祭炼绝杀宝剑,现在又看到有人用自己的血来炼剑,这种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黑衣女子听到了她的声音,蓦地回首,朝她方向望来。“啊!”
又是一声惊呼,比之前更为明显了,其中掺杂着几分惊恐。姬萱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是的,那是一张半边脸上白骨森森的脸孔,她实在不敢想象这样的一张脸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或许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惊恐、心神不宁,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这天底下哪里有鬼?一定是她眼花了!再次凑到洞眼处往里张望,黑衣女子已从石阶上踱步而下,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火光之中显得更加灼亮和耀目。这样的装扮比起方才好不到哪里去,依旧给人阴森森的恐怖感觉。“是谁?谁在外面?”
出口的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子的声音。姬萱对上了她的眼睛,知道她已发现了自己,也就不再躲藏,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抱歉,我是新入门的弟子。晚上睡不着,所以到处走走看看,没有打扰到你吧?”
姬萱的目光锁定了她,对她愈发产生好奇,她似乎很害羞,或者确切地说是自卑。当她的视线犀利地对上她的目光时,她选择了躲避,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这里、这里是炼剑的地方,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是不该随意闯入的。你还是快点走吧,若是让巡逻的弟子发现了,你就该挨罚了。”
她没有责怪姬萱误闯和打扰,反而为她着想,姬萱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低头看到她手腕处不断地有血往下滴淌,想也不想地就拉起了她的手。“你的手还在流血呢,我帮你包扎一下。”
谁知对方却迅速地缩回了手,将手藏在了身后,支支吾吾道:“男、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会包扎的。”
呃?姬萱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男装的打扮,的确不适宜唐突“佳人”。“这是金创药,你快自己敷上吧。”
从身上掏出了一瓶上好的药递给了她,姬萱对于她的身份很是好奇,她应该是万剑门的弟子吧,可是为什么会把自己包裹成木乃伊的样子?还有她刚刚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不是她的幻觉?“不用了,我自己有。”
黑衣女子很是排斥她,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撇了撇嘴,姬萱也不在意,转头看向了炼炉上边正在锤炼着的宝剑,方才她只顾着惊呼,没有发现宝剑此刻正发生着异样的变化。一缕缕的血丝顺着剑身攀沿而上,将剑身上下来回地冲洗沐浴,一道道的寒光越放越大,向着炉外波及。感受着宝剑的势压外放,姬萱隐约感觉到了自己靴筒里的破天也在跟着嗡鸣,莫非这刚炼成的宝剑有上品宝剑的品质,所以破天剑才会产生回应?能炼制上品宝剑的炼剑师,那可是七国之中少之又少的稀罕人物,她豁然间觉得眼前的黑衣女子十分了得,而且她还是一名女炼剑师,这让她更加钦佩。在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里,女人的地位往往卑微低下,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然而眼前的女子却能有如此成就,无论她长相如何,是人是鬼,她都由衷地钦佩她。“原来好的宝剑都是用人的鲜血祭炼出来的!只是这种手段太过残忍了……”她轻轻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