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学的教职工宿舍楼里,老妪死死的抱着那个牛皮纸袋。
老妪正对着的方向,则是摆放在客厅里的一个灵堂。
灵堂挂着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青年男子,男子剑眉星目,如果老妪回到年轻时和照片里的青年站在一起,绝对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张心怡看着老躯此刻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这个在电视台,元气满满,但是又有些唯唯诺诺的女孩子,这一次终于大着胆子开口。
“奶奶.…….”
“爷爷的事情,要不就别去学院了!您已经跑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真的查到了,爷爷也回不来了。"
“而且…….南天门计划,文旅部门已经辟谣了,说只是一个概念,是假设的一种故事情节,你忽然说,那几张模型的图片,爷爷很早之前画出来过…….这也太.……
可就在这时,那个原本神色还算平和的老妪,却忽然激动起来。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孙女。
“你是不是想说我疯了!?"
老妪此刻跑到自己的屋子里,有些蹒跚的从屋子里,拉出来一个巨大的皮箱。
皮箱被她掀开。
大大小小的图纸,被老妪铺展在地上,还有好几张,早就泛黄了的报纸。
大大小小的图纸上,横纵线条精美的交错,上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标注。
而其中几幅图纸上,画出的飞机模型,和前段时间航空展览显露出来的“南天门计划”的机体,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七八分相似。
最可怕的是,图纸上,竟然还有那充满科技感的航天母舰的细节拆分。
小一些的图纸,则是一些密密麻麻的运算公式。
蓝色的钢笔字,力透纸背,但是却很工整。
老妪蹲在地上,指着那些图纸。
她抬头望着张心怡。
“张心怡,其他人说什么都没关系,可这些你是看过的呀!”
“你这些都是见过的呀!你怎么能也不相信呢。”
“当年戈壁上的实验,你爷爷也是主要工程师,好几个重要的参数方程都是他计算的…….
老躯此刻双手颤抖的,举起一张报纸。
报纸已经泛黄。
但是还是能看清,在报纸的正中央,报道的新闻的图片,正是一处爆炸的蘑菇云。
“他在当年的戈壁,年龄最小,但是最被器重,在给他几年时间,他能让我们的发展,再快几个台阶……可是现在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记得他!!!"
“我去学院帮他正名有错吗!”
“张心怡,你说我有错吗????"
“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凭什么不相信!!!”
“他叫张敬之,他真真切切的存在过,你凭什么不相信!"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张心怡张了张嘴。
她此刻,一脸的委屈。
她很想说,自己并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奶奶一遍遍的往学院跑,又一遍遍失望的回来。
她很想说,她之所以这么努力的进入电视台,就是想帮奶奶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找到关于爷爷的一点点信息也好。
可是她什么都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此刻,张心怡眼眶泛红。
她走到那灵堂前,冲着灵堂前的相片,上了三炷香,随后背着包,跑出家门。
房间的客厅里,只剩下老妪跪坐在地上,把那些散落一地的图纸,一张一张的小心收好。
可哪怕是那样,她都把这个箱子保护的很好。
因为他说过,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许多东西或许现在还没法实现,但是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他们所有的科研人员,都有一个无法形容的大国梦。
大夏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国家。
我们要有最厉害的飞机。
要有最厉害的坦克。
最广阔的航空母舰.……
...
现在大夏真的成为大国了,虽然还有很多不完善的方面,虽然还总是有人恶心我们。
但是大夏,真的是大国了。可是却没有你的功勋……
老妪跪坐在地上。
她此刻小心翼翼的从大皮箱的最下面,掏出来一省纸。
纸上依然是那好看的蓝色钢笔字。
只是这一次,上面写的不是深奥的让人看不明白的公式。
而是一行行情话……
“梦芸,近况如何,算来已有十月未见你,甚是思念,此刻我能闻见漫天火药味道,爆破实验并不顺利,我埋首台灯下,写这些字,却不知把心绪给寄向何地!
“我爱你,如磐石般坚毅,可曾记得你我初次相遇?"
“你是第一批留洋教师到海,我大概知晓西方人所说的天使射中了凡人之心。若没有你我的人生必将难觅知音,你说分离是神的考验,我誓必铭记于心!”
“可苍白的文字如何穿透江水踏过泥泞?此处没有邮差送信,我愿把信件托付给那悠悠长江上翱翔的鱼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
母亲可好?不孝子读书多年,不能尽孝,幸得你照顾!"
“这也给身处异地之我一丝安定,盼相聚之日,每至寒灯夜雨,怀人倍切,心心念念!"
“五八年,三月初三,夜!”
“梦云,近来可好,其实分别也没有那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
“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老躯此刻看着手里的那些信件,她张了张嘴。随后她又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灵堂上的照片。“张敬之,我从来没怕过做你张家的寡妇。”
“张敬之,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