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这句《洗儿》一出,吕识秋再也掩盖不住谦和外表下的怒意。
他站起身来,朝着方源走来。
“我好心好意设宴款待先生,先生为何如此无礼!”
好心好意设宴款待?
我看你是处心积虑想要让我颜面扫地吧!
方源正准备揭发吕识秋的丑陋行径。
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声。
“狗东西,受死!”
方源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容貌靓丽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比自己腰还宽的硕大汤盆,正朝着他飞速跑来。
方源见状,忍不住惊呼:“力拔山兮气盖世!区区弱女子,好惊人的臂力啊!”
这么强的实力,不去奥运会扔铅球可惜了。
不过,她这是准备拿汤盘砸死我吗?
电光火石之间,方源发动机灵的脑袋,脑海里瞬间闪出无数可能性。
忽然,他恍然道:“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吗?”
方源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喜上眉梢。
他快步朝着女子迎了过去,生怕多跑两步把她累着了。
方源跑到女子近前,忽然半跪在地,双手抱拳,面目狰狞的抬头冲她喊道。
“你用力啊!!!”
谁知那女子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手腕一用力,那装满了高汤的汤盆便像是飞镖一般直勾勾越过方源的头顶。
咻的一声!
汤盆正中吕识秋的面门,砸的他满脸是血。
方源回头望了眼狼狈不堪的吕识秋,忽然愣道:“不是冲我来的?”
他这时候终于有时间细细的思考了。
此时,方源抬头看了眼这女子,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怎么看怎么像秦月容。
“嘶~”方源惊问:“敢问您高姓大名?”
女子白了方源一眼,她今天心情相当差劲。
“秦昭。”
秦昭?
大秦的二公主!
秦月容的姐姐!
吕识秋的妻子?
方源回头望了眼惨兮兮的吕识秋,忍不住感叹。
“大秦的驸马,果真不好做。”
他自认是个御姐控,喜欢性格独立的女孩子。
但是秦昭这种可以在五米开外,对夫君来个精准隔人暴扣的,方源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他是来寻死的,又不是来求虐的。
“原来是二公主。早就听说您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秦昭撒完了气,现在回想起自己的行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当着方源这样一位人人敬重的君子面,她更是觉得不妥了。
不过事情都做了,她也不打算认错,只能硬着脖子问道。
“先生是在讽刺我吗?”
方源嘻嘻一笑:“我怎么敢讽刺您呢?但是,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方源转身把自己桌上的青铜小火锅端了过来。
“下次用这个,这东西瓷实,不容易碎,杀伤力还强。”
秦昭臊的脸颊都红透了,她以为方源是在说反话。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先生不要再调笑我了。”
“哪里哪里。”
方源望着混乱的宴会厅,趁乱告辞:“看来今天的饭是没办法好好吃了。您二位继续玩,方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他一路小跑,一溜烟儿的溜出了吕府。
宴会厅内,徒留瞠目结舌的宾客们。
宾客们也对秦昭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都是吕识秋的老朋友,对吕府里的情况有些了解。
秦昭和吕识秋的夫妻关系一向不错,时不时还会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秀秀恩爱。
怎么今天二人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宾客们都觉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一种新式玩法?
宾客们一个个感叹着不愧是帝王之家出身,就是比他们这些公卿会玩。
随后,他们也同方源一样,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告退了。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厅立刻冷清了下来。
秦昭看着满脸是血一身菜汤的夫君,心里也有些不忍。
她正想上前安慰,谁知道吕识秋竟然看着她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秦昭顿时打消了安慰他的心思:“想着给方先生一个下马威,结果被人家骂成儿子还没办法还嘴!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语罢,她便气呼呼的离开了。
吕识秋拿着毛巾擦干了头上的血,忽然冲着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仆人问道。
“客人到了吗?”
仆人心惊胆颤的回道:“正在您的书房里等候。”
“扶我去书房,顺便把书房附近的护卫都撤了。我与他有事要谈。”
仆人扶着吕识秋来到他的书房。
推开门,在书房昏暗的油灯下,晃动着一个肥硕的身影。
那人正舒适的躺在吕识秋的藤椅上,细细的品味着杯中茶水。
“这明前的天府龙芽的确回味悠长啊!这种王家御用的好东西,也就只能在识秋你的家里才能尝到。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吕识秋恭恭敬敬的俯身,谄媚道:“您客气了。如果您喜欢,改天我派人给您送上一些去。反正这东西每次贱内进宫的时候,大王都会赏赐一些。”
那人摇头道:“还是不用了。古语有云: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过去,商朝的箕子见到商纣王用象牙做了一双筷子,心里感到很不安。
他认为,做了象牙筷子,就必然不会使用泥碗盛放,所以又要用犀牛角做碗。用犀牛角做碗,就不会吃普通的饭食,而要吃山珍海味。吃了山珍海味,就会不满足于居住在普通的宫殿内,而要大兴土木穷奢极欲。
这么周而复始下去,就是商朝覆灭的开端。所以好的东西偶尔品尝即可,却不能把它当成常态啊!”
吕识秋奉承道:“您能够达到今天的高度,果然是有原因的,识秋自愧不如。”
那人又叹了口气道:“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吕识秋恐惧道:“我不是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吗?激怒秦昭,让她当众侮辱我,这一切都是您的计划啊!”
“我的确让你去激怒秦昭,让她因为愤怒在方源的面前侮辱你。但是……”
那人的语气突然加重了三分:“我什么时候让你当众羞辱方源了?你组织的那个献诗环节,到底是什么意思?”
吕识秋吓得跪伏在地。
“我罪该万死!小人出于一己私心,所以才私自改动了您的计划。那方源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野种,却能得到万人敬仰。而我出身世家,祖先皆是赫赫之人,却因为娶了公主落到如此下场。我,我不甘心啊!”
“哼!”
那人隐怒道:“你倒真不愧是吕家的种!当年你爷爷就是因为不懂收敛,引来了先王的注意,所以才赐婚你家,让你一家人全都沦为外戚,从此不得涉足秦国政事。有你爷爷前车之鉴,你还不懂得收敛锋芒,这是取死之道!”
“您教训的是!”
“罢了。起来吧。好在今天虽然出了些波折,但结果来看,还算成功。有了秦昭闹事,方源应当会打消娶公主的想法。你在这件事上也算是有些贡献。
等到大势已定,我便以你与秦昭感情不睦为理由,向大王上书,将你从她的身边解放出来,圆你的出仕梦。”
吕识秋闻言,激动地连连叩首:“您的大恩大德,我吕家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