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听懂了徐太医的意思。
想要云翊醒来,就要让他如愿。
可是,他想要的是抗旨退婚,是裴初七!
抗旨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这如何能应?!
面色沉沉的送走了徐太医,庄氏又回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看着云翊。
徐太医说他五感尽在,就表示他现在能听到自己说话。
“翊儿,母亲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也实话告诉你,今日是我把裴初七找来,让她出言伤你,让你对她死心的。”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云翊的眼睫轻微动了下。
这让庄氏欣喜不已,软了声音道:“你这么一病,我也算是想通了。只是个女子,你若真喜欢,想娶她过门,母亲都依你。”
“只是她小门小户的,嫁进来只能为妾室,可即便只是做妾,也是她高攀了。”
“母亲一言九鼎,只要你答应乖乖迎娶柳家嫡女,今晚我就把她送进你房里。”
“可好?”
庄氏本以为,她退上一步,云翊便能醒来了。
谁知,这番话说完,云翊却没了动静。
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云翊还是没反应,庄氏也顿时来了气:“真不知道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执迷不悟,非要让她做世子妃!”
“我告诉你,退婚是绝不可能的!你若还不肯醒,我立刻下令,把她推进你养的那畜生嘴……”
“噗!”
突然,云翊面色痛苦的弓起身子,喷出一大口鲜血,之后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庄氏被喷了一身血,声音也戛然而止。
看到云翊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退去,她彻底慌了:“快!快去宣徐太医!”
顿时,屋子里兵荒马乱。
就在此时,一道绛紫色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带进来一股寒气。
忠勇侯云秦达走到床边,探完云翊的气息和脉象后,脸色阴沉的转头看向庄氏。
声音不怒自威:“你做了什么?”
“我……”庄氏开了口,却又说不下去。
“翊儿的气息正在减弱,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气绝身亡。”云秦达鲜少管后宅之事,可管的少不代表不管,更不代表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
见庄氏还没反应,他怒声质问。
“庄婧,在你眼里,到底是儿子的性命重要还是那一纸婚书重要?!”
庄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眼里满是慌乱,伸手握住云翊的手:“翊儿,是母亲错了!母亲马上派人进宫去送拜帖,我去求今上,求他收回赐婚的圣旨!”
“还有那个裴初七——”
她当即转头,大声吩咐:“李妈妈!立刻去把裴初七带来,让她候在世子身边,寸步不许离开!”
“奴婢这就去。”
李妈妈不敢耽搁,直接转身去了水牢。
李妈妈走后,云秦达脸上带着沉怒,盯着庄氏:“今日本侯若不回来,你就打算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庄氏向来坚强,可如今心慌了,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手背上。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云秦达怒声:“你心里清楚,抗旨对别人来说是灭门的死罪,但对你来说,不是!”
他越说越气,最后因不想再看到庄氏那张脸,直接拂袖离去了。
庄氏却怔在了当场。
刚才那句“不是”彻底击垮了她心里的堡垒,夫妻二十余载,他真的从未信过她!
……
裴初七跟着李妈妈走出水牢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李妈妈,你把我放出来,是不是因为云翊醒了,我能回家了?”
李妈妈向来识时务,若裴初七真的当了世子妃,那便是她的主子,想到这个,她的态度也恭敬了些。
“这个奴婢不清楚,奴婢现在是要带您去见世子。”
“见云翊?”裴初七满心抗拒:“这就没必要了吧?既然他没事了,我就直接回府了。出来这么久,我娘亲怕是要担心了。”
李妈妈本想囫囵应过去,可听到裴初七要离开,又不能强硬留人。
只得说了实话:“裴姑娘,世子不仅没醒,还病的越发重了。侯爷探了气息说,恐活不过半个时辰。”
裴初七脚步狠狠一顿:“你说什么?”
李妈妈心里着急,但也只能跟着她停下来,给她说好话。
“我家世子性命垂危,但幸而五感尚在,还请姑娘去他面前说两句好话,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裴初七此刻心情复杂。
她是想要云翊死的,可为何真的听到他要死了,心里反而有些难过。
这样是不对的!大仇得报,她应该高兴的!
李妈妈见她还是不动,急的不行:“裴姑娘,时间紧迫,若再耽搁下去,恐怕……”
裴初七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去,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李妈妈脸一沉,巴结主子重要,但世子的命更重要。
若世子都没了,何来的世子妃?
“姑娘可要想好了,我家世子身上的外伤是你兄长雇人所伤,内伤是拜你所赐,若世子有事,你裴家合府性命不保,保不齐还会株连。”
株连裴氏一族……
裴初七虽不想承认,但她说的确是实情。
她拧着眉快步向前:“那还不快点!”
前世,她已经丧命在云翊手里,这一世,绝不能连累裴家。
到了东厢房,庄氏见她来了,便屏退了屋里的下人。
临走前,庄氏沉声道:“裴初七,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燃尽,翊儿若不醒,我便要你裴家直系三族为他陪葬。”
“而你,要活着为他配冥婚!”
活人配冥婚,是要从头顶灌下水银,水银渗进血液,将流动的血一分一分凝结,直到死去。
这过程,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
庄氏说完,冷冷看了裴初七一眼,提步离开了。
而裴初七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她知道,庄氏并不是在吓唬她。
其实,她并不怕死,只是不想连累裴家。
想到这,裴初七动了。
她提步走到床前。
大床上,云翊脸色惨白的躺着,浑身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