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一瞬。

黎陌便已经到了青梅身后，凌厉的掌风扫向青梅。

“噗——”鲜血从青梅口中喷出。

青梅没回头，只是一转刀锋，刺向床帏内。

黎陌怔了下，连忙上前。

青梅却没有继续，而是突然转向，轻轻纵身一跃，从窗户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陌追到窗前，看了眼地上蜿蜒的血迹，犹豫了下，没有追上去。

黎陌回到床前，隔着床幔，他望着里面影影绰绰还在熟睡的倩影。

心神微恙。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隐隐传来倚翠不平的声音：“这裴姑娘也是的，约了小姐看戏，自己却不去，说是道歉，可这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黎陌不忍心叫醒裴初七，只好把她连着被子一裹，无声无息的从窗户飞出。

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柳悦柠和倚翠并未察觉到异样，一边说话一边进了院子。

到了卧房门口，柳悦柠推门往里走：“害，初七肯定就是临时有事才没来，她包场请我看戏，已经很有诚意了……咦，我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呢？”

片刻后。

“我被子呢——”

暴躁的吼声让整座柳府都为之抖了抖。

……

裴初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意识回笼时，她嘴唇上覆了一层冰凉的触感。

鼻尖是熟悉的龙涎香。

她睫毛闪了下，没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那触感慢慢抽离，耳边是云翊沙哑的声音：“对不起，初七。”

裴初七心脏像被人一把攥住。

云翊向来高傲自恃，不畏强权，不谈交情，从未向谁低过头，乍然听到他说“对不起”，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是她听错了……

但云翊的声音还在继续。

“初七，我后悔又自责。”

“后悔当初不查明真相便将你关进后院，自责自己三年对你不管不问。”

“你死后我才从太医那里得知，原来你自小产后，身体亏损至那般，即便那日没撞上我的剑，你的身子也撑不过半个月。”

“若当初我能相信你一次，哪怕一次，我们的孩儿也不会……”

他说不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自上次裴初七无意中说出“撞上他的剑”，云翊便想通了裴初七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

初七——大概率也重生了。

他不奢求裴初七能原谅他，但却希望自己可以弥补。

至于弥补到哪种程度，他也有私心，希望这一世能还初七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她还想要的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听到他提起前世死去的孩儿，裴初七方才一跃而起的动容彻底湮灭在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死寂。

她不想再听云翊的忏悔，更不可能原谅他！

倒不如，一次把话直白的说清楚。

黑暗中，裴初七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躺着没动，唇瓣开合。

“云翊。”

云翊眸一怔，往床边走进一步，似是想确认她是真的醒了还是在梦中呓语。

裴初七望着床顶，唇角勾起一抹讽笑：“没想到你也回来了，老天竟也眷顾你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他是怎样的人？云翊不禁想，但不用问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盯着裴初七，眼眸有些刺痛，一张嘴，声音比刚才又哑了几分：“你都听到了。”

裴初七觉得好笑：“从前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围着你转时，你看我一眼都嫌烦，现在我决意远离你了，你却又深夜到此来故作深情。”

“云翊，你的演技连戏台上的小生比不上。”

她故意把云翊比作戏子，想触碰他的底线，更想他一气之下走掉。

谁知，云翊听到了，却站在原地没动。

更没有半点要发火的意思。

“初七……”云翊哑然开口，却突然没了往下说的勇气。

裴初七却突然开了口：“云翊，你若真觉得对我不起，我可以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云翊眼眸一抬，心头升起一丝希冀，眸底是让人察觉不到的喜悦。

“你说。”

“前世的事，我们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当陌路人。”这是裴初七的诉求。

云翊如鲠在喉，刚刚升起的希冀也在瞬间破灭了，只不过刹那，他便从天上堕入阿鼻地狱。

“初七……”他又唤了一声，却依旧说不下去，声音也更哑了。

“云翊，知道我为何不恨你吗？”裴初七问完，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看向他，说出答案：“因为恨是建立在爱上的，我不爱你了，便不会恨你，但同样，我亦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关联。”

“说实话，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厌恶，就如同你前世看我时一样。”

说到最后半句时，她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自嘲。

云翊知道裴初七是真的讨厌自己，他不是因为听了她说的话，而是真切感受到的。

这种感受让他心脏疼到几乎站立不住。

黑暗中，裴初七看不到云翊的表情，但却不妨碍她厌恶他惯有的沉默，让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眼中带上狠厉：“当然了，如果有一日萧璇惨死，我孩儿能活过来，或许我会考虑摒弃前嫌，同你交个朋友。”

萧璇是今上盛宠的五公主，而且注定要远嫁北陵，谁敢让她惨死？

他们的孩儿死在前世，复活更是无可能！

云翊面色沉冷，默不吭声的转身往外走。

裴初七目光看向他的背影，须臾便收回了视线，她闭上眼睛，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慢慢又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