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院子里正乱着,就看见周杏花回来了。
这次周杏花可不是来找茬的,事情还要从之前说起。
王家在王家洼算得上是个富户,周杏花的大伯哥在县里一家货行做掌柜,所以平日里行走在外,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前些日子,她那在县里做掌柜的大伯哥王富贵,突然归了家。
不光他自己回来,一直安置在县里媳妇孩子也带回来了。
这个大伯哥不常回来,平日里又忙,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周杏花的婆婆见儿子一家人回来很高兴。
对于这一家人突然归家,她自是问过,王富贵的说法是货行被东家卖了,他暂时也没事做,便想回家陪陪爹娘,然后再做打算。
周杏花的婆婆虽有些可惜儿子的差事,到底也十分想念儿子孙子,儿子能带着孙子回来陪自己,她也是挺高兴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突然有一日讨债的上门,周杏花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王富贵早就染上了赌瘾,只是刚开始胆子小,也就赌赌小的。
可赌久了,胆子越来越大,又一直只输不赢,将家里的银子输光了不说,还私下拿货行里的货款去赌坊赌钱。
刚开始他也不敢多拿,也就拿个几两,后来实在赌红了眼,胆子就大了起来。
货行里每隔一个月就会查账,王富贵是大掌柜,寅吃卯粮,倒也能拆了东墙补西墙。
可随着他贪的银子越来越多,渐渐就有些补不上了,他不免就孤注一掷将注意打在赌上,成日里打着一把就能回本的主意。
可惜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了,赌输了,赌得没有银子翻本了,就找赌坊借了高利贷。
只可惜高利贷并没有拯救他,货行那边的窟窿要补,赌坊的欠账也要还。
王富贵不得已就把早年购下宅子卖掉,将货行那里的窟窿给填上。
不是他想填,而是他贪货行的银子已经被东家发现了。
东家不想闹大,就让他把银子还上,若是不还,就拿他见官。
王富贵不想遭遇牢狱之灾,只能倾家荡产填了窟窿。
可赌坊那里的银子还没还,赌坊的打手天天上门,没有办法,他才狼狈回家。
周杏花也恨大伯哥胆大妄为,周杏花的婆婆不干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想凑钱给他还账。
可王富贵欠下的银子实在太多,若是要还,至少得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还得卖了家里的地才能凑够。
王家可不光王富贵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两个儿子也早已成亲,对于周杏花的婆婆想倾家荡产给大伯哥还赌债,他们十分不愿。
享福的时候,没记着他们,这会儿要还赌债,怎么就想着了。
这家里的田虽有王富贵一份,但这么多年来可从来都是他们两家人种的。
王家闹腾了好几场,都没闹出个结果。
同时,赌坊那边也等不及了,一群打手堵上门来,让王家人交出家里的房契地契抵账。
这会儿,王家人也顾不得内斗了,苦苦上前哀求着。
人群中,一个貌似打手头目的人,不耐道:“麻溜点速度,老大那边还等着交账。”
这话音一落下,就有几个打手阴着脸上前,打算将王富贵收拾一顿,看王家人到底还敢不敢墨迹。
王富贵虚胖脸,皮肤白净,看起来不像是乡下人,倒像是城里的。
他此时躲在王家人背后,听到这话后,也顾不得装相了,赶忙走上前来,堆着笑,拱手道。
“各位大哥,你看家中困难,能不能再宽限些许日子。
不知你所说的那位老大是哪位,我在县里也呆了多年,交游广阔,说不定认识?”
他一副我认识很多厉害人物的模样,寄望能吓退这群打手。
其中一个打手斜视他,嘬了下牙花子,不屑道:“王富贵,别来你那套忽悠傻子的方法来对付咱们,咱们谁不知道谁的底儿?难道还是你家亲戚不成?”
顿时,一片哄笑响起。
“让你还钱就还钱,攀什么亲戚?”
“玉皇大帝还是你小舅子呢,不过那也没用,赶紧的,没钱就拿房契地契!”
王家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家闹了这么半天,村里来了许多人看热闹。
按理说,家家户户都攀着亲,应该有人上前为王家人说话的。
可乡下人历来厌恶烂赌之辈,若是有人无故上门找王家茬,不用说自然有人上前帮忙,但人家是来要欠债的。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因此并没有人上前帮王家人说话。
大家都只是站在院门外看着,嘴里议论着王家婆娘总是吹嘘自家大伯哥多么本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本事。
王富贵被那两个打手奚落得脸皮僵硬。
周杏花和王家的媳妇一听说要地契房契,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没天理啊,没道理大伯子欠下来的赌债,让咱们倾家荡产来还的。”
“就是就是,享福的时候想不起咱,还钱的时候想起咱了。
他在县里吃香喝辣的时候,咱们在家里连顿细粮都舍不得吃……”
不光她们哭,还有几个小孩子也围在自己娘身边哭。
一时间,王家的院子里,全是哭声。
几个打手被哭得有些烦了,又不好去打女人,便上前去拽王富贵。
“姓王的,你听好了,三日后我们再来,你要是还不还钱,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哼!我们走!”
这些人做事也利落,前面丢下话,后面人就走了。
王家人也顾不得哭了,赶忙上前将院门关上,将门外看热闹的人都给挡在外面。
王富贵这时候凑到他娘身边来,问道:“娘,二弟妹的娘家弟妹,就是严家的那个,她哥哥不是咱们府城的举人吗,你去跟那严家妹妹说说,让她跟举人老爷说把我欠的银子给免了,也免得咱家还要卖房子卖地……”
周杏花的婆婆抡起巴掌就往他身上打去,一面打一面哭着骂:“你还说,你还说,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娘本以为你在县里做正事,没成想你竟然敢去赌钱,咱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王富贵被打得抱头鼠窜。
可打归打,事情还要解决。
王家人舍不得卖房子卖地,不免就想到王富贵之前说的话。
其实若是可以,王富贵的两个弟弟巴不得能分了家里的房子地另过,可惜周杏花的婆婆不同意。
如今既有办法解决王富贵的欠债,又不用卖房子卖地,不免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上头。
一家人坐在一起合计了下,周杏花再不想对严冬雪示弱也不行了。
在家里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回趟娘家。
这便是周杏花今日上门的原因。
只可惜严冬雪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