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胶堕指,人心畅轻。
周家上房里,周家寿挨着何氏,张氏抱着小妞妞,小梨花儿挨着周家喜。
倒是周家福不在,这些日子,他天天忙着拾柴禾给娃娃换羊奶呢。
严冬雪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粉紫色的细棉布裙子,“爹,这是我按着梨花儿十五岁的身量,估摸着做的裙子,到时候梨花儿说定亲事,这衣裳用得着,算是我这个做嫂……做姐姐的心意!”
接着又拿出一纸契书,“这是西邻小院的房契,送给爹做养老之用!”
这……
周老头满眼惊讶,嘴里哆嗦着,只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真没想到,这三儿媳妇临走前能留下西小院的房契,还有给梨花儿的东西!
“三嫂......你......”周家喜开口,缓缓伸出手,有些迟疑的想要拉住严冬雪,张了张口,挽留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或许他也明白,现在的周家,不是什么福地洞天!
“此去经年,再见无期,您老保重!”
严冬雪含泪一拜,小跑着出了周家大门,径直上了马车,一挂深蓝色布帘隔住了众人探求的目光。
“伯父保重,小侄子告辞!”
严秋实叠好刚刚按了手印的文书,放入衣袋之中,抱拳辞别。
“哎……
三……侄女是个好的,咱家无福,侄儿要好生待她,咳......切……切不可慢待于她……”
周老头有些不舍,这个儿媳妇是好,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了这一步,再后悔也无用了!
“伯父放心,我严家一定善待妹妹!”
“哎……哎……”
其实,严家向来疼闺女,又哪里用得着他多话呢!
何氏和周家寿的眼神已经被房契勾了去,只剩了周老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严秋实走出大门,上了马车,奔着村外去了。
周家院子外面聚着的一众村邻眼见着严家的马车跑远了这才大声小声的议论。
“这严家真是宽厚,那么大的两间青砖大瓦房,还连着院子呢,就这么白白送了周家,亏他们也好意思要!”
“这周老头怎么办出这种事儿来!莫非周家禄就不是他的亲儿?好好的人家就这么给毁了!”
“谁说不是呢!家禄哥身后没人了!连个上坟烧纸的后人都没有!”
“行了小心点,让人听见,可有你好的!”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说句实话么!怕啥,敢做不敢当啊,有本事别做这昧良心的事儿啊!”
“唉,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啊!”
“行了行了,该回家做饭去了,散了吧,散了吧!”
眼看着议论声越来越大,看着诸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人群中的田氏不得已,上前来挥散一众看热闹不怕台高的邻居。
......
马车不紧不慢的赶着,严秋实相对而坐,一娇美,一俊朗。
相似的容颜上,一了然,一默然,相对无言。
严秋实看着一脸无悲无喜的妹妹,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周家禄战死,爹娘就商量着妹妹先守个一年半载的,遮遮旁人的眼,再由家里出面,给周家陪个小情儿,舍些银两,把妹妹娘俩接过来照看。
若是遇上合适的,妹妹就再走一步,小宝儿就交由爹娘和他这个舅舅照看长大成人,是考科举,还是干别的,就在严家住着也好,回归周家也罢,总归是有他这个舅舅照看着,差不了。
父子俩商量的好好的,冷不防就接着妹妹的信......
是以,第二日,严秋实指了个借口绊住了父亲,自己坐着马车来了周家。
事情办完了,兄妹俩好似比赛谁能沉得住气一般,都忍着不说话,最后严秋实势颓兵败,先开了口。
“这会子能说了么?”
眼瞅着马车渐渐远离,严冬雪好似没事人一般,从马车帘子缝隙往外看,好像车外头那些光秃秃的树叉子都是不可多得的风景。
“周家非大恶之人,周家禄又死在边关,你为何如此,可是周家人欺负你?”八壹中文網
想到这种可能,严秋实朗星般的眼眸里升起了一抹厉色。
今日一过,周家必然陷入流言蜚语之中,流言伤人,从此以往,只怕三两年内,周家人是不能抬头做人了。
“哥,周家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却生性贪婪,不是能够相与之人,小宝儿如今还小,他们尚且凡事算计,若不及早了断,待到将来小宝儿长大,必成祸患,为了小宝儿,我也得离了周家!”
严冬雪瞒下心中无法对人言明的秘密,只找出这么个理由。
她清楚地知道为了自己娘俩,哥哥能做到何等地步,上一世不就是么?
为了她远赴京城,若非兄长的谋划,她哪里能......
罢了,罢了!
前事不记,才是新生。
“哥哥,我会好好的!”
严冬雪含笑看着兄长,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她的兄长合该清风霁月,那些个阴私算计,反正她也熟门熟路,何必再让哥哥沾上。
“好!”
兄妹相视一笑,严秋实转了话题,周家人好不好,已经与严家无关,至此以后,只要妹妹安康如意。
严冬雪脸上带着淡淡的喜悦,这一世,终于能超脱了周家的牢笼。
严秋实好整以暇的靠在车壁上,周家禄一走四五年,他心疼妹妹,除了生活上照看的勤些,并无办法。
周三郎死讯传来之时,他并没有预料中的悲伤,只是心疼妹妹,或许心疼之中还夹着些庆幸,幸亏还乡之人恰巧带回了周家禄的死讯,若非如此,自家妹妹岂不是还得等着,守着?
“那咱回家?!”严秋实温和地看着妹子,眼眸里带着开怀。
“嗯,回家!”严冬雪暂时放下了压在心里的事,望着兄长会心一笑。
“老王,快着些,咱好回家吃饭!”
严秋实掀开帘子吆喝了赶车的伙计一嗓子,顺势坐在了车厢外,背靠着车厢壁,闲适地看着车外风光,轻松自在。
严冬雪闲闲地坐在车厢内,掀开一角窗帘,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思绪飘向了远远的西北边境,按着上一世周家禄所讲,此时的他应该已被救回,正在昏迷之中,那余倩斓必然是衣不解带的照顾。
呵呵,我朝的将士们也是好福气,负了伤都由美人儿贴身侍候!
就是不知道周家禄是余倩斓贴身服侍的第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