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眯着眸子,深深看了一眼萧敬,忽然,咧嘴轻笑一声。
“还得是你萧敬啊。”
“朕就爱听你说话。”
“怎么?”弘治帝歪着头望着萧敬,“你费这么大劲,转了这么大一圈,是想要给那个青县的知县说情?”
“陛下误会了。”萧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奴婢根本不认识那个知县,奴婢只是觉得此事真的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丢了金钵,说不定是小公主的好事。”
“……”
“哼!”
弘治帝瞥了萧敬一眼。
“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朕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行!”
“这金钵在般若寺中存了八十几年都未曾丢失,今日却忽然丢失了,恐怕那窃贼不是一般人物。”
“朕……不怪青县之前丢了金钵。”
“但他得给朕找回来!”
“不然,同样定他个治下不严之罪,明年,就去岭南吧。”
“是……”萧敬赶紧弯下腰呵呵一笑,“陛下仁慈!”
“嗯。”
弘治帝摆了摆手,若不是萧敬主动开口,这种事他也只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至于那青县知县会如何,这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让缇骑去一趟吧,监督着,看看情况。”
“诶!”
萧敬点了点头。
“下去吧,朕乏了。”
萧敬朝着弘治帝深深行了一礼,低着头退出了暖阁,转身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
“哎。”
等萧敬离开,这偌大的暖阁中,除了宫女之外就只剩下弘治帝一人,他看着空荡冷清的四周,重重叹了口气。
眉宇中满是憔悴。
独女朱秀荣才三岁,这三年就无数次发病,太医瞧了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只是说身子骨弱,多补补。
可……补了这三年了,她的身体都不见好。
弘治帝心想,是不是因为冲了煞,撞了邪?
那就要找个懂符箓法术和祈祷祭祀的人来给朱秀荣看看。
虽然……太后不喜欢那些神神鬼鬼,但这可是朕的独女啊,但凡有任何的希望,朕都不会放弃!
良久。
弘治帝握紧了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芒。
“来人!”
“将内官监太监李广给朕叫来!”
“是……”
殿外,宫女低头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开了。
……
“牟指挥使,陛下发话了,丢金钵这事啊……不怪那知县,但找不回来便是那知县的问题了。”
“咱那,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北镇抚司衙门,萧敬看着牟斌,眯着眼睛笑着。
“多谢公公。”牟斌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双手恭敬地给萧敬递上了一杯茶。
“公公心地善良,高风亮节,牟斌佩服!”
“行了。”
萧敬也是双手接过牟斌的奉茶。
“与人为善,便是为自己行善积德,咱啊……不为了别人,就只是给自己积德,望以后啊……有个好下场。”
牟斌点点头。
“公公深受陛下信任,无须担心。”
“你啊……”
萧敬笑着叹了口气,“这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人啊……要学会为自己做准备!”
“好了,宫内还有些实情,咱家就不在你这多待了,除了告诉你这个之外,还有一个事。”
“陛下说了,虽然丢了金钵不怪青县知县,但他得将金钵找回来。”
“命你们锦衣卫,出几个人手前去,是监督,也是寻找!”
“牟指挥使。”萧敬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笑着起身告别,“你好好物色几个机灵一点的人选,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咱家走了。”
牟斌拱手行礼,“送公公!”
“……”
一炷香后,一位神色冷峻,脸上冷肃满是煞气的年轻人龙行虎步进了衙门大堂。
“指挥使,您找属下?”
“嗯。”
首座上,牟斌喝了口茶。
“今日青县般若寺丢了一样东西,是当年成祖爷钦赐的金钵,如今陛下也知道这事了。”
“你是试百户,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吧,顺便也帮忙找找。”
“机灵点,明白吗?”
“是。”
钱宁蹙着眉点了点头,“指挥使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辜负您和陛下的期望!”
“这金钵,属下必然会找到!”
“嗯,有这份信心就成。”
“这也倒是个机会。”牟斌呵呵一笑,“你可要把握住啊!”
钱宁心头一动,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猛地朝着牟斌一拱手,“多谢指挥使栽培!”
“嗯,去吧!”
牟斌一挥手,笑着低头抿了一口茶。
……
等邵修齐带着疤脸等人上了山,般若寺的一处佛殿中,已经被首座腾出了地方,供林汝南和孙继才办案,寻找金钵。
邵修齐还未进殿门,便看见了角落中神情凄然的江玉和林溪,而林汝南正坐在下首位置,神色青黑,满头大汗。
“林知县,你这都找了三圈,挨个问了一遍了,这金钵的下落你找没找到啊?”
孙继才坐在首位,斜着眼望着林汝南,阴阳怪气地问道。
他的身后,站着杵着拐的孙茂,盯着林汝南满眼阴沉。
“是啊!”
“林知县,这可是当年成祖所赐,若是丢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
“这个……”林汝南哪有空管孙茂说什么,他按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攥,咬着牙低着头,“目前还没有,不过下官已经有些头绪了,只需要再给下官一些时间,一定能够找到!”
“我看没什么希望了。”孙继才笑着一撇嘴,摇了摇头。
“林知县你毕竟也只是一个知县而已,治理一方尚且力有不逮,何况是查案这种事呢?”
“依本知府看嘛……这失窃案还是交给锦衣卫来办吧?”
“林知县你现在将案子交给锦衣卫,也就是个治下不严的小罪。”
“可是……”孙继才话锋一转,语气阴森道:“若是林知县你依然固执着要自己找这金钵,中途耽误了时间,连锦衣卫也找不到了……”
“这罪可就大了!”
说完,孙继才斜着瞥了一眼江玉和林溪,呵呵一笑,“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考虑不是?”
“……”
“正是这道理。”孙继才身后,孙茂也阴阳怪气道:“林伯伯,查不了的案子就放手吧,多大的饭量捧多大的碗。”
“这碗饭,您吃不下!”
林汝南脸色青黑,但又爆发不得,心中又记挂着妻子和女儿,眼前顿时有些发黑。
“……”
“林知县吃不下,你吃得下?”
“你瞅瞅你那逼样,腿断了还要上山看热闹?你一辈子你都吃不上四个菜?”
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骂声从殿外传了进来。
众人一愣,尽皆抬头看去,便见着邵修齐正从殿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屑的微笑。
“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茂当即指着邵修齐就要开口骂人。
“闭嘴!”
还不等孙茂说出话来,邵修齐直接瞪着眼睛一指孙茂,“你爹是知府,我岳父是知县,老子是伯爷,你算什么玩意?”
“你也敢张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