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呢!”见到孙乾愣住,这人手掌上的力道加重,语气不善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在这殿外鬼鬼祟祟的可是探听什么消息?”
“……”
孙乾低着头眼珠子一转,接着抬起头,朝着面前这人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小人乃是路过青县的商人,今日恰逢月半便上来般若寺礼佛,不料正巧遇上了这丢了金钵的事。”
“哎……”孙乾叹了口气,“左等右等也没个动静,便寻思找个清净的地方靠着睡一觉。”
“这不……”
孙乾指着殿内。
“刚才小人正在角落熟睡,便被里头的争吵声吵醒,这才心情不美,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官爷莫要计较。”
“哼。”
这锦衣卫深深看了孙乾一眼,冷哼一声,松开领子摆了摆手。
“滚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哎,哎!”
孙乾答应了几声,低着头便躲到了一边。
也是在孙乾起身躲开的时候,一位身穿青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在十几个校尉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对着刚才那位锦衣卫问道。
“什么事?”
“钱百户。”这人转过身,恭敬地朝着钱宁行了一礼,“这……没什么,刚才有个人在这殿外睡觉,被里头的争吵声给吵醒了。”
“争吵?”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争吵?”
“看来……还是陛下给的压力不够大!”
钱宁皱起了眉,紧抿着嘴,加快脚步跨入了大殿之中。
“……”
这群锦衣卫走后,孙乾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面色一片肃然。
“鲜衣怒马,青衣飞鱼,这最小都是个百户,事情……有些麻烦啊!”
不过……
心中又将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捋了一遍之后,孙乾又放下了心。
没人看见他将东西偷出来,也没人见到他将金钵沉入放生池中,别说是一个百户来了。
就算是指挥使来了,今日也得折戟而归!
脸上表情一动,孙乾陡然发出了一声嗤笑,摇了摇头,安心回到了人群中间,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安心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毕竟,他这从头几天就开始谋划此事了,几宿几宿的没睡,神仙来了也顶不住!
……
锦衣卫到访,从来不需要通报。
判断来人是不是锦衣卫,只需要清楚两点!
一,来人根本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干什么,不管这是哪,只要有陛下手谕,哪怕你是王爷,哪怕你老婆正在洗澡,那也是说进就进,看光了都属于纯白嫖。
二、飞鱼服,绣春刀,黑色常备武服,最要紧的……是这群人身上的杀气和煞气,还有一股来自诏狱中的阴晦发霉的气息。
凭这两点你就能知道,从现在开始,这房间里谁是孙来谁是爷!
不过……
弘治皇帝体恤百官,宽厚仁慈,像锦衣卫这种血腥的机构,在他一朝自然是逃不过被噶一刀的下场。
这些年,锦衣卫的权力被阉了又阉!
虽然锦衣卫的地位和权力已经大不如前,比不得从前洪武大帝在位的时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是现在,你兹要敢在锦衣卫面前装逼,放心,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坟头草指定肥肥壮壮。
“……”
“哪位是河间知府,哪位是青县知县?”
钱宁刚一进门,便左右四顾了一眼,不卑不亢地出声问道。
他的官阶虽然比河间知府要低,搁在平时,即便是查案,那也得对孙继才恭恭敬敬的。
但今日不同,今日他钱宁可是拿着陛下的口谕来的!
一个小小的河间知府,还不够看。
“本官便是河间知府,孙继才。”
锦衣卫就是他孙继才叫来的,所以,对于钱宁的来到他一点都不意外。
“本……本官是青县知县,林汝南。”
比起孙继才的从容,林汝南有些惶恐,心头压力更大!
在弘治一朝,锦衣卫轻易不出,而这一次却这么快的来了,足见陛下对此案的重视!
若是破不了……
林汝南偷偷瞥了一眼江玉母子,满脸苦涩。
“嗯……”
“本官锦衣卫试百户,钱宁!”钱宁朝着两人一抱拳,“奉陛下、北镇抚司指挥使,司礼监秉笔太监之命,前来查金钵丢失一案。”
“两位大人。”
“可有头绪了?”
“……”
“本官刚才在外头听说,刚才你二位在这殿内吵起来了?”还不等二人回答,钱宁眯起了眼睛,接着质问道。
“这……”
林汝南一听又是陛下,又是指挥使,又是秉笔太监,心头难免慌乱。
“是……是有争吵。”
“哦?”
“为何争吵?”
“呵呵……”
不等林汝南答话,孙继才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邵修齐。
“钱百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小伯爷非说他能破案,硬缠着本官说他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金钵。”
“本官无奈,争吵无果之后,只能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哎!平白浪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孙继才摇了摇头,一脸痛心疾首。
“……”
“哦?”
钱宁闻言转头看向了邵修齐。
“尊驾就是……”
“在下景平伯,邵修齐!”
邵修齐淡淡撇了一眼孙继才,这才扭头看向了钱宁。
眼前这人天庭饱满,鼻挺口阔,耳垂厚大,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煞气,昭示了他以后的下场并不太好!
邵修齐清楚地记得,钱宁此人,他和江彬曾二人先后执掌锦衣卫,大权在握,恃宠擅权,下场也雷同,都是在朱厚熜即位后被磔杀于市,并被《明史》列入佞幸传,二人在后世也算露了把脸。
不过,即便如此,此人以后高低也是个指挥使,也算是大权在握。
不与之交好,但也不宜得罪。
“哦。”
钱宁淡淡点了点头,落魄伯爷,并不值得他注意。
“刚才孙知府说的,可是真的?”
“……”
“不是!”
出人意料的,邵修齐直接摇了摇头,并且十分直白的接着说道:“孙继才他儿子被我打断了腿,哦……罪名是以下犯上,你可以查查。”
“所以啊,这孙继才就和本伯爷结下了梁子,今日恰好赶上这金钵丢了,孙继才就想借题发挥收拾我岳父,本伯爷的岳父,就是这位林知县!”
“眼见着孙继才逼着我岳父要放弃查案,认下这治下不严之罪,没办法,被逼无奈本伯爷只好站出来,帮我岳父一把。”
“这不……”
在孙继才和林汝南,甚至是钱宁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邵修齐一撇嘴,耸了耸肩膀。
直言不讳道:“我才刚一说要帮林知县查案,他孙继才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说只给本伯爷两个时辰。”
“查不出来还要让本伯爷也负责!”
“你说说!”邵修齐拍了拍巴掌,“这叫什么事?”
“你胡说,本官……”
孙继才脸色几度变换,忍不住开口想要解释。
邵修齐却没给他任何机会,望着钱宁又笑嘻嘻地补上了一刀,“钱百户久居北镇抚司,想来也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挺了解吧?”
“不用本伯爷多说了吧?”
“也不用怀疑真假了吧?”
“咱邵修齐!”邵修齐义愤填膺,“祖上那都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本伯爷以先辈的名誉发誓,本伯爷可没说半句假话!”
“谁说假话,谁特么烂屁眼!”
“哎……”说到这,邵修齐叹了口气,“百官相互倾扎,真是令本伯爷痛心啊!”
“……”
孙继才张大了嘴巴,脸色憋得通红,久久无语。
钱宁深深看了邵修齐一眼,抿起了嘴唇。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邵修齐这种,将官场中的倾轧说的如此直白露骨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骂人都如此清新脱俗的人。
这小伯爷……
有点意思!
“咳……嗯……此事……此事本官心中有数,不过……这金钵丢失可不是儿戏!”
“对!”
重新找到了角度,钱宁恢复了淡定。
“这金钵丢失可不是儿戏。”
“不管过程如何,小伯爷,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两个时辰之内找到金钵,不知你可有把握?”
“若是没有把握……”
“倒也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过……”邵修齐摸着下巴,淡然一笑,“倒是值得一试。”
“哦?”
钱宁有些意外,从答应到有办法,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小伯爷心中有计较了?”
“有了!”
也就是在刚才,邵修齐脑中才回忆起了一个类似的案例,这才想到了破案的想法,不过……
这个方法用在现在这个地方,多少有点冒险。
嗯,有那么一奈奈!
“可否说来听听?”
“当然!”
邵修齐点了点头,拽着钱宁背过孙继才,走到了一边,低声道:“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便是利用本伯爷的身份,给这般若寺中所有人算个命!”
“只要一算,本伯爷就知道谁是窃贼!”
“不过……这其中还需要一个道具!”
“算命?”钱宁满头雾水,他这个血火里来去的锦衣卫懵了,“还要一个道具??”
“当然!”
邵修齐点点头,便详细给钱宁解释了起来,“本伯爷在青县可是有个‘邵’的称号,只要告诉他们……”
“就能……”
“咳咳!”
“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吧?”
“嘶……”听完了邵修齐的话,钱宁双眼亮了起来!
“这……伯爷你有多少把握?”
邵修齐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钱宁比了个手势,“咱低调点,九成九吧!”
钱宁嘴角一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