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你心心念念，处心积虑憋了个大招，然后准备找准时机一把扔出去，来个王炸，再不济也来个血赚不亏。
结果你这大招还没丢出去呢……
就有人看透了你的大战，一把给你按了下来，不仅如此，还要告诉你，没用，你别放了？
实属是杀人诛心。
也很容易让人脑子立刻宕机，反应不过来，接受不了。
朱厚照如今就是这么个状态。
他在今日之前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种可能。
乃至于弘治皇帝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直接愣住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不是，父皇？”
“儿臣，儿臣没有啊！”
朱厚照有些语无伦次了，但他依然还记得邵修齐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不管他的父皇怎么说，他都要否认，绝不能承认。
可显然没有用。
因为弘治皇帝已经心里有答案了，不管朱厚照再怎么说，这答案都不会再改变。
“你不用跟朕说这么多，朕知道你是为了给大同的百姓们泄愤，所以杀的谢继虎，这也跟你说了朕不会怪你的，难道你连承认的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
朱厚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所以他选择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扭头望向了站在暖阁之中的邵修齐，他想要看一看邵修齐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有没有给他暗示，因为进来之前他们商量好的，看眼色行事。
然而他在这件事情上却高估了邵修齐，因为听见弘治皇帝这么说之后，邵修齐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了起来，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自己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朱厚照不知道邵修齐是怎么想的，但他看见了邵修齐的眨眼睛。
他觉得这一定是邵修齐在暗示他，暗示他向自己父皇承认，也没啥大问题。
朱厚照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得到了邵修齐的认可，那么在父皇已经知道真实情况的条件下，朱厚照觉得的确应该向父皇坦白，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尔虞我诈，哪有什么欺骗呢？
况且父皇也说了原谅自己，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朱厚照点了点头，当即就决定跟父皇坦白了。
“父皇，您还真是拥有一双慧眼。”
朱厚照挠了挠头。
“的确如同父皇您所说的，儿臣为了给大同的百姓们泄愤，将那谢继虎在大同凌迟处死了！”
“您是不知道啊！”
“那谢继虎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恶人！他在大同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用罄竹难书，恶贯满盈，那说都说轻了！”
“所以父皇儿臣处决谢继虎，绝对是顺应民心，绝对是最好的结果，父皇您认为呢？”
啪！
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朱厚照如同连珠炮一般将这些说给了弘治皇帝，邵修齐没忍住，一巴掌捂在了脸上。
完了！
邵修齐的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可全完了。
本来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对策，甚至十分详尽的对好了每一个细节，但却被红色皇帝这么轻而易举的一诈，朱厚照就什么都交代了。
“哦？”
果然在朱厚照亲口承认了自己做了这一切之后，弘治皇帝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他望着朱厚照，再次确认道。
“所以谢继虎的确是你杀了为大同百姓出气的对吧？朕没有理解错吧？”
“没有，这怎么能理解错呢？”
朱厚照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父皇是不是也觉得儿臣的做法十分合理，这谢继虎的确是该死，能以他的死解了大同全城百姓们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儿臣觉得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朱厚照满脸喜色，还在正向着自己的父皇夸赞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却没想到弘治皇帝直接一拍桌子，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对着朱厚照厉声责问道。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的做法十分合理？”
“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不管那谢继虎所犯何罪，哪怕是他判出我大名，也要按照正常的流程将他押赴京城，交由三司会审，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之后再处死他。”
“你如此私自将谢继虎在大同斩杀，还是凌迟处死，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皇室怎么看朕怎么看你？”
“……”
朱厚照呆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父皇跟自己说这些是要夸奖自己，却没想到父皇只是为了将自己口中的实话诈出来。
现在自己说实话了，事情也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
“父皇，不应该是这样的，您……您不该在此事上夸奖儿臣吗？”
“儿臣在大同将谢继虎猝死，这有什么不对的父皇，您是没有看到当时儿臣在大同城猝死谢继虎的时候，大同城的百姓们全都来了，可谓是万人空巷！”
“难道儿臣的如此做法不是为我皇室长脸，不是在百姓中建立我皇室的威信吗？”
“难道父皇觉得儿臣做的不对？”
说到这儿，朱厚照的语气变得委屈了起来。
他也的确知道弘治皇帝所说的正常的审案流程，就是应该将谢继虎押送到京城来，然后经过三次会审和召告天下，再定他的罪。
这是在规矩上办事。
但有些时候按照规矩办事并不一定是好事，朱厚照觉得只有自己舍身处地的身处大同为百姓着想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他也觉得自己将谢继虎在大同处死没有什么不对的。
顺应民心，比走流程更加的重要。
且在朱厚照的眼里，他觉得决策者应该有变通的思想，而不是按部就班。
若只是按部就班的话，这个大明就会变成没有人情的大明，有的全是法律和流程。
大明也就失去了民心。
“你做的当然不对。”
弘治皇帝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大明立国之本便是规矩，你如此草率的就将一个朝廷重臣在大同处死你，让朝堂之上的其他大臣们看到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