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给她准备了许多衣料和绣布。
她留下了部分绣布,剩下的都让大表哥拿去卖了,换了现银。
之后每一年,父亲都会给她送一些布料过来,说是作为她辛苦掌家的奖励。
她是代母掌家,当然不能提她的月例银子。
但她掌家后的表现,早已获得了全家全族的认可。
而伯府在她执掌之后,每一样变化都是向好的。
为此,父亲给她奖励也合适,旁人如何争得?
只不过,她早已不差那点本钱了。
当然,因她去年夏天和冬天不在家,入冬才回来。
父亲的奖励也是在她回来之后才送来,正是新出的冬布和少量上好的秋布。
正好曾家兄弟姐妹们来了,后来她就挑了许多作为礼物给他们带回了阳城。
剩下的就用来做冬衣和春衣,还打开来裁了几身送给姐妹们。
今年的布料,父亲兴许是早已预料到今天之事,因而,恰是在她刚回府的当天,就给送了来。
她忙着这两天的事情,还不得空打开细看呢,只让人放进了库房里。
当然,父亲送的,她也不会因不缺布也不缺钱就推拒了。
她知道,父亲只是在养成日常抠公帐的习惯。
这几车布料,少说能抠出两千两现银来。
以前抠出来的钱都给铮儿留着,如今有了铭儿,自然也会给铭儿留些。
而她作为长姐,得的当然也是实利。
陆微雨想着库房里就有那么多布料,也就没推辞。
她也想为这个男人做点什么。
以前没好意思,再说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在昨晚互诉了心意,明白对方的选择之后,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今天一早送他一块随身玉佩,就是开始。
陆微雨回清风院拿来了量尺,就拉着男人量好了裁衣的尺寸,顺便还量了他的鞋码。
在他不舍的灼灼目光里,最后给了他一记白眼,就转身跑走了。
看她最后还不忘凶他一眼,萧云璋无奈失笑。
陆微雨回到清风院,就被一群丫环们给围住了,一个个目光闪烁着好奇和兴奋。
“小姐,你可是王妃了呢。”
“小姐,我们可是你的一等丫环,要带我们去见见世面呀。”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可就是王府的丫环了呢,是不是升官儿了呀?”
“……”丫环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今天一直太忙了,她们也没能好好与小姐说说话的。
看她们如此欢喜,陆微雨想到当初的约定,不由笑了。
“小姐我明年要出阁了,你们年纪也到了,想想可有心悦之人?”
“若是没有,是想在伯府挑夫郎,还是想去王府再挑呢?”
“等小姐我嫁为人妇之后,就给你们作主。”
“以后你们的夫郎,自然也都要跟着去王府,成为咱们家办差的主力哟。”
“或者你们几个,是要在庄子上由父母作主?”
陆微雨说到最后,便看向柳儿,她说的“你们”,自然也包括如意吉祥。
只有她们三个丫头,是从庄子上来的,家人都在庄子上。
“我、我、呃,庄子……”
柳儿突然结巴起来,说到后面没了声音,小脸涨得通红。
陆微雨一见,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
“不会吧,这就已经有人了呀。”
她之所以惊讶,当然是因为柳儿与她从小一起长大。
她回府来,柳儿也跟着她进伯府。
这几年她在庄子上住得不多,柳儿回庄子上也不多。
“是大虎哥。”柳儿想着迟早要说的,干脆把心一横,就给说了。
“小时候总跑来厨房里偷吃的那家伙,前年就跟我爹娘说呢,怕我会许给别人。”
“去年小姐去常山,我看家呢,大虎哥来送干货,还托人把我叫出去见了一面。”
“今年除夕,小姐不是带我们都去了庄子上嘛,大虎哥还偷偷给我压岁钱了。”
见柳儿说起她的觅夫经过,一群丫环们听得津津有味、一脸惊奇。
陆微雨也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啧~那个总跑来看我练武的家伙,上山摘了桃花往我这边送、摘了莲蓬也往我这边送……”
“我还以为……他想偷师学艺呢。”
“我还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样的练拳呀,有啥好偷的?”
“原来,是想偷走我家大丫环呐!”陆微雨一本正经地回忆起来。
柳儿想起了过往许多事,也不禁露出忿忿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以为他只是把咱们当妹妹呢,毕竟他嘲笑起人来可真是嘴毒得很。”
陆微雨却是哈哈大笑,已经明白纪爷爷的孙子纪虎是怎么回事儿了。
“哼,嘴毒怎样,以后还不是你管着他。”
“若他不听话,惹你生气了,饭菜做难吃一点,看他怎么毒!”
陆微雨怂恿着柳儿。
一群人在屋里说得哈哈直乐,好不热闹。
陆微雨也将拿出来的布料,挑了以往凌风公子常穿的那几种颜色。
而后和柳儿一起将那几匹布先裁出来。
青萝她们和梅兰竹菊则是去准备热水。
之后陆微雨要沐浴。
虽然有些晚了,但今天忙了一天,又是这么热的天气。
自然要梳洗清爽了才能好睡。
其他丫环们也早已轮流腾出时间来洗过了。
只有陆微雨忙着送客,忙着与萧云璋说话又带他去海棠院安置,回来得晚了。
……第二天早上,陆微雨并未因头一天的辛苦而晚起。
她早起还练了拳、练了剑,重新沐浴梳妆,这才吃早饭。
她的早饭都是清风院小厨房里做出来的,当她想起来要给海棠院送去一份时。
过去的婆子才回报。
大殿下早就走了,交代他住过的屋子得小姐过去收拾,不让别人收拾。
陆微雨有些奇怪。
他再怎样也是身份尊贵、从小被人伺候的主子,怎么还不适应别人伺候了?
还是说有什么消息留给她?
吃完早饭,陆微雨就赶紧过去一趟。
却见屋里早已收拾干净,地上还有些沐浴后留下的水渍……
她见到他换下的衣物都扔在床榻上。
所以,不让人收拾,非要等着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给他收拾脏衣去洗?
这样的交代,就是这个意思吧。
昨天才提亲,这就使唤起来了,想让她给他洗衣呐!
这厮真的很欠揍!!!
陆微雨连骂了好几句,还是乖乖收拾了起来。
又想到他竟然一大早沐浴换了衣,留下这一身里外全是昨天穿过的。
那他换的又是哪儿来的?
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他身边是带着暗卫的。
他自己不能回去,不代表他的暗卫不能在天亮时回去给他拿来替换衣物。
既然回王府去拿替换衣物了,为何不直接回王府去洗?
就为了留下这一堆脏衣裳,给她洗?!
这厮,早有蓄谋吧!
以前在田庄住了那么久,他还得避嫌。
后来她去常山,他在路上悄悄将生辰礼放在她房中。
后来在常山,她专注于学医弄药,他也常住镇上,不时去看她。
后来她离开常山,跟着他去东灵山,还拜访了他的外祖父外祖母。
从那时起,他就对她存着小心思了吧,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今年正月她随他出游。
回来退亲之后又随他躲进所谓的“找大殿下借来”的温泉山庄,享清闲。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肯定想着这一天。
她能为他洗衣做饭、缝衣做鞋。
做一个如寒门素户小夫妇一般的、普普通通的小媳妇、会做的事情。
罢了。
这次就依他了。
陆微雨将他睡过的床收拾好,再拿着他换下的衣物回到清风院,让人打水来。
她要洗衣裳了。
她自己的衣裳都是丫环们洗,如今她却要为未来夫婿洗衣裳。
一群丫环们围在旁边,一时竟不知是要帮手,还是要袖手才正确。
毕竟……
这是小姐与姑爷之间的小甜蜜呢。
“行啦,都赶紧去忙你们的,不就是几件衣裳嘛,我在庄子上又不是没洗过。”
陆微雨看着她们竟然在那里看热闹,还美其名曰地同情自己,不由无奈地赶人。
四个主事婆子刚忙完,见小姐就为姑爷洗衣裳了,也不由笑了笑,却没人说道什么。
她们都是过来人,又是村子里来的。
媳妇为夫君洗衣裳,不是很正常?
陆微雨将萧云璋确实是故意留下的衣物都洗了,晾在往后院的道上。
既不偏僻,也避人耳目。
忙完这才去抱山堂。
老祖宗回府了,自然要过去请安了。
看她过来,正与几个族老们在一块儿喝茶的老祖宗便笑了起来。
“看来还是舍不得揍人。”
一听这话,陆微雨顿时红了脸,明白老祖宗定然知晓昨晚在书楼外的事情。
毕竟他们也没瞒着藏着。
“老祖宗,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就是大殿下呀。”
“昨天真是吓到我了,还以为要被人截胡了呢。”
陆微雨也不想表露心虚,立刻埋怨起来。
昨天若非凌风公子先到自己身边露了面,再去到队伍里,若他不出面只让王府长史提亲。
肯定会吓到她。
可在他以大殿下的身份出面提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就像个傻瓜。
“是你自己见面不相识,怪谁?”
老祖宗却横了她一眼,一点也不心虚,还有些埋怨。
“他救了你,你不认得。你替他解了危机,你还是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