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子弟一般是家道中落,或是世族旁支、庶子另立门户。
他们多半有自己的家学渊源、有家族规矩,或娶小家碧玉、或娶世家小姐。
一般娶次女或庶女的为多,这在大夏王朝并不鲜见。
陆微雨才有此提议,这样的亲事不亏陆芊芊,也不怕陆芊芊作妖。
便是以后投靠了谁家阵营,伯府也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而被牵连上。
应该也是连累不到辰王府的。
虽说门第低些,但只要成为伯府女婿,对其前程多少也还是有些帮助的。
哪怕只是本分为官,不站队任何阵营,也能将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当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陆天尧说过的。
京城那些世家门第求娶陆微雨不成,有些就想要退求其次而娶陆芊芊。
这样的人家打什么主意,难道陆天尧不知道?
也因此陆天尧在庄子上才说,还有时间,先了解那些人家的子弟品行再说。
那些能登门求亲的京城门第,自然不会陌生,不说知根知底,也是有名有望的。
但其子弟品行如何、行事作风如何?
就像陈飞扬。
若不闹出丑事,谁知道他一个云城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竟是如此不堪?
但凡行事周正、处事谨慎些,何至于落到这地步?
不但失去了伯府的关系,也丢了将军府的靠山,本该关系亲近的表兄弟如今也断了往来。
陆微雨的话,让陆天尧觉得这也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正好萧云璋去了户部,可以从户部挑出合适的人选。
陆微雨却摇头,陆芊芊的夫婿,她不能信任。
因为她不信任陆芊芊。
别以后让萧云璋身边多了一个未知的隐患,哪天背刺萧云璋。
她前世经历了太多背叛和利用,这一世可不会有丝毫放任。
她现在的提议,只是在陆芊芊的亲事上,做一个妥善的安排。
只要陆芊芊不是野心勃勃觉得自己还可以登高位、掌大权。
这样的亲事对一个庶女而言,其实是很好的了。
何况伯府嫁妆不薄。
不与她这个嫡长女攀比就行了,京城能拿得出丰厚嫁妆的贵女,可不多。
一个庶女不往上攀比,比下绰绰有余,一样能是风光大嫁。
最后陆天尧沉吟着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外嫁。
在京城的从五品,若有本事能到地方做个正四品。
只不过能做到正四品的,又没有年纪合适的。
二十左右能够金榜题名的并不多。
在春闱上能看见很多,那是因三年一科集合了全天下的士子。
因而陈飞扬年纪轻轻能考到那样的名次,确实是很厉害的,春风得意他有资格。
为人不够正派,一次臭了名,就算伯府不为难他,以后仕途总是辛苦一些的。
但要再找到陈飞扬这样年轻功名的儿郎,也不容易。
不过陆微雨的提议和利弊分析,也让陆天尧有了个寻找的方向。
不必外来的寒门,京城里也有不少或家道中落、或门第庶子。
有考功名的,也有蒙了祖荫能够直接放官的,也有还在读书的。
只要人品可靠,没有复杂背景和利益关系的,就算还没有功名也没有关系。
伯府女婿根本不需要靠自己赚取生计。
到时嫁妆里给出两家铺子、两家庄子、一家大宅和压箱银两。
就足够撑起一个寻常大户人家门庭了。
见父亲已有决定,陆微雨也放心地回去忙自己的了。
不管陆芊芊嫁与谁,只要妥善安置她归宿,不让父亲为难、祖母担忧就行了。
也断了陆芊芊再攀上太子的机会。
只要亲事能定下,便生了变数,也不会顺利。
因为一个退亲的嫡长女,和一个退亲的庶女,身份地位都不一样。
太子承受不住这名声的问题。
只不过,陆微雨又想到自己嫁给萧云璋,若太子还要娶自己庶妹为侧妃。
恐怕皇上也落不下这个面子,好像皇家儿郎都绕不开伯府似的。
到时只要皇上不同意,太子也没辙。
思虑这么多,陆微雨也安心了些。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八,傍晚时萧云璋来了。
“我家娘子忙完了没?”
萧云璋拿着一提盒糕点过来,笑眯眯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小丫头。
陆微雨见他一来就没个正经,羞恼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没有!”
“那就腾出几天时间,咱们出城逛去。”萧云璋放下提盒,笑道。
陆微雨却发现这提盒不像琼玉楼的那种。
毕竟以前萧云璋也常送琼玉楼的糕点与她吃,见多了。
“这是从宫里御膳房拿来的,我今天在宫里,中午还陪父皇吃饭了。”
萧云璋见她疑惑,连忙解释。
“父皇对我在户部的表现很是满意,夸了我好几句,让我继续努力。”
“但我知道,是我这把刀锋利好用,达到了互利互惠的效果。”
“如今我对户部情况大致了解了,接下来要忙的则是收秋粮的问题。”
“估计得忙一两个月。”
“当然我肯定不会让自己辛苦,无非就是将责任分摊下去,让那些想图表现的忙起来。”
“但也不能离京太久,中秋之后只能你自己去常山,等十月我忙完了再去接你回来。”
萧云璋拿了一块宫制糕点,默契地投喂小丫头,小声说道。
陆微雨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我去常山总要住上一两月,你也不用耗在那里。”
“等你到了再一起去东灵山,还是走水路回京。”
“和去年差不多,回来之后我就要忙着绣花了,正好顺便窝冬,年后……”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他。
“明年是不是更难出门了?”
“毕竟你也去户部时间长了,盯着你的人会变多了,我们的亲事也会更被人关注。”
她也害怕低调盘算了这么久,因为她亲自过去反而引人注意,被人挖掘到秘密。
见她一脸惆怅、无奈,知道她不亲自去一趟心中放不下。
若去又面临着她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萧云璋拉着她的小手安慰道:“知道声东击西、暗渡陈仓不?”
陆微雨点点头。
萧云璋笑道:“你和我都在京城。”
“我们的亲事还有我得到皇上的重用,都会成为京城人乃至天下人的谈资。”
“我们俩越受人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也就会被人盯得牢牢的。”
“也因此,其他我们的人在外头做了什么,是容易被掩盖过去的。”
“因为别人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这边呀。”
“你只想到这情况下,你我北上会被人盯上,那我们不去呢?”
“老祖宗的人早就趟过去了,会有收获的。”
“再者,有危险的是我岳父大人。”
“只要他不去,避开危险,不管谁出问题都不会影响伯府根基。”
“如果对方不肯放弃,一定要介入到伯府中来,就只能自己挪窝主动出击。”
“你知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吧?”
“你主动趟过去固然是抢得知情的先机,但风险是伴随着机遇一起来的。”
“祖父托梦示警的结果,因为岳父大人避开了要害,那命运就会改写。”
“到时,咱们不管是守株待兔呢,还是张网逮鹰呢。”
“只要不在敌人的主场上,战局就在咱们手中。”
“所以你不必太过忧虑,你是知情者,也为此事布局许久,如今也可以信任老祖宗一些。”
“还有我。”萧云璋说到这儿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去年元宵节你与平湛说了那么多计划,也分配好了两边铺路的方向。”
“你拓展酒楼和客栈还有干货铺,我们这边则是经营水路和陆路运输线。”
“东线和北线再连接南下各城,经过这一年多的布局,早已有了自己的势力。”
“正月里听你说了那些事情后,这半年来我让手下生意不断往前挪移着。”
“船坞、船行、车马行可都围着江城、峡城、德城还有北边的谷城、邙城扎下桩子呢。”
“你看,老祖宗派了人分成了三家势力趟过去,我这些生意也是各分几家的。”
“就算那什么是地头蛇,不怕过江龙,可咱们明里暗里去了那么多且都是单线经营。”
“人能怀疑谁?咱们的生意都与伯府无关的不是嘛。”
“再是地头蛇,也不能阻止外地人过去经营生意吧。”
“更何况,江城、德城、峡城、谷城的城守们,我是管不着他们。”
“但这些日子我在户部也不只是瞎闹。”
“我也是重点关注过这几地的税赋、粮产、经济和物产情况的。”
“不管是明年、后年还是往后多长时间里。”
“我的目标就是将那座隐月山庄,及其地盘势力全部连根拔起。”
“不管他们有没有对我岳父出手,我都不会容忍他们在暗中觊觎着伯府。”
萧云璋头一回将这件事情说得如此透彻。
陆微雨眼眶微红,差点又落下泪来。
那天,老祖宗并不因她说的是托梦这么荒唐的理由,而立刻重视了这件事情。
她就止不住眼泪。
毕竟是前世积攒的所有委屈,在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怎么也崩不住情绪了。
今天又想落泪,是因为这一世她不是孤单面对这些事情。
不只有长辈的重视,还有萧云璋的重视。
他并非因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去安排这些事情。
而是早在正月里得知这些事情后,就没有不当一回事,没有轻慢这件事的重要性。
而是很认真地去早作布局、铺路了。
哪怕在她还没有退亲,还不是他的小娘子时。
他是真心诚意地只为她好、为她解忧,并且不计回报。
所以从前他不曾细说此事。
待到如今再说起时,转眼已是半年过去,各处布局早该都有收效了。
但他也只说到这里,并未细说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