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嘴硬呢,来吃点土,松松嘴。”
女孩的语调温温柔柔的,充满真诚,眼底却是一片恶劣。
脚下的人猛地倒在了地上,磕了一嘴的土。巷子里应当是运送过沙子,车子路过是沙石掉了很多在地上。
贾向阳依旧在奋力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背上传来的压迫。
“你、你们……这样,是校园霸凌!”贾向阳沉闷慌张的话响起,伸出手就想绕到背后打掉女孩的脚。
江小汶动作更快,脚立刻收回来,敏捷地躲过伸过来的手,脸上的神情还是淡然,连警告都带着一股温柔的腔调,“那你猜猜,你若是不去澄清,接下来我们会怎么做?”
贾向阳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目露惊恐地看着江小汶,连连倒退数步,他终于妥协了,“是啊,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眼里,我们穷人,又怎么反抗得了呢……”
他的神情带着苍白,和对贫穷的窘迫与不甘。
随即他又露出可怜惶恐的神色,“小汶,我很喜欢你。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会满足你。”同时他看了一眼又靠回墙上的顾晞,然后低垂着头,身着朴素,简直就是一个悲惨的穷少年。
江小汶:“……”
得亏她在原世界中在孤儿院见多了心口不一的嘴脸,不然真的看不出来表演的痕迹。
“贾向阳,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来s大你就是这么读书的,随意在网上公开别人的隐私,甚至诬陷他人,让别人给你背锅,这么对得起含辛茹苦供你长大的父母吗?”
江小汶真心地为贾向阳父母感到不值,她也不想和对方继续耗下去了,直接再次撕开贾向阳的表面伪装。
而一提及他的父母和家庭,他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狠狠一声“闭嘴”!
贾向阳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情绪猛地崩溃,眼里充斥着厌恶,“你懂什么!我稀罕他们养我长大吗?一大家子就住在五十平米的狭小单间里,没有空调、只有吱呀吱呀乱叫的风扇……”
“在别人吃上什么几百块的日料的时候,我却还在为着买三块钱的冰淇淋而纠结,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养我长大供我上学这么辛苦,要好好学习,简直烦死了!”
“对,我承认了,就是我发的帖子,军训的时候我在食堂偶然听到你们和贺经斌的口角,后来就去查了他,然后就是用了顾晞的账号发的帖子。”
“你们报警就报警,反正这糟糕的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爱咋咋样吧!”
他破罐子摔碎,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一说完话,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泪就刷的流了下来。
朴素干瘦的少年蜷缩一团,眼神空洞绝望,好似天塌了下来,对前路一片迷茫,没有丝毫希望。
江小汶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听完这一番饱含着无数苦痛挣扎的话,下意识地侧头对上顾晞平静的视线。
*
从警局出来,已是将近晚上九点。
校方也派负责人过来协调,顾晞这边是放弃对贾向阳诬陷的诉讼,而贺经斌那边还需要校方出面去解决。
贾向阳的父母接到警局电话之后也匆匆忙忙地赶来。
两人都是环卫工人,穿着环卫服就来了。两位由于常年弯着腰扫地,脊背已然微驼,了解事情缘由之后,对着缩在警局里的长椅上的少年,又是哭着,又是无奈的骂。
两人的背影都沧桑极了。
江小汶一言不发地跟着顾晞走出了警局,两眼涣散无神,还在想着刚才的场景。
她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江小汶差点就一头扎了上去,幸好她比较敏锐,及时控制了自己往前的身体。
“怎么了?”她疑惑地眨眼。
顾晞看了她两眼,“没事。我请你去吃饭吧,吃完再送你回学校。”
“嗯行。”江小汶点了两下头,男人就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人走了两步,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衣角被拽住,女孩的声音一道传来,“顾晞,你为什么放弃起诉贾向阳?”
“没什么好追究的。”
贾向阳啊,只不过是被大学的纷繁复杂迷花了眼,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一时不察就会步入歧途。
这是对方的事,与他何干?
这点小事,追究也没意思。
“可他陷害你诶。”江小汶莫名执着于这个答案。
顾晞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下,“但是,事情不都解决了,我并没什么损失。”
“别人将臭鸡蛋砸你身上,你只是将臭鸡蛋清洗干净,却不追究向你扔臭鸡蛋的罪魁祸首?”江小汶的价值观里,永远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懂得退让。
因为有时候,退一步,放对方一马,对方反倒蹬鼻子上脸。
“顾晞,你这人也太随意了吧,你这样的处事方式,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江小汶忽然有些气恼,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时间静止了几秒。
顾晞怔怔凝视着她,半晌,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江小汶,你不觉得自己管过了吗。”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肯定。这句话也将氛围瞬间降到冰冷极点。
江小汶睫毛一颤,喉咙发紧,她听出来了,这一句中暗藏的冰冷和不爽。
“行,你说的对,我管这些干什么。”女孩附和似的点头,眸底却是寸寸冰凉,“我不饿,你去吃饭吧,先走了。”
女孩露出礼仪性的微笑,语气也很平静,甚至离开前还很有礼貌地挥手。
但顾晞知道,江小汶这次真的生气了。
他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动,眼眸里晦涩难辨。
……
气死了,嘴贱王者。
说话都不过大脑!
顾狗!
嘴别要了。
江小汶一边愤愤地想着,在心里疯狂一顿乱骂。但走了一段路,被城市的晚风一吹,大脑清醒了许多。
她还是觉得越想越不对劲,顾晞这人吧,虽然没个正经样,还老是惹她,但其实也就刚才说了重话。
这人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么冷漠的情绪。
……该不会她说的话踩到那家伙的什么雷点了吧?
江小汶边挠下巴边走,脚步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许多。猛地,她一个掉头,往回跑。
算了,她还是找人问个清楚。
若是真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道个歉。
生闷气是最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