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既白先是拿出手机给陈舟辞发了个消息:【直接在餐厅见面吧,我可能要晚十分钟,这边有点事。】
【czc】:行的。
【czc】: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温既白抬头看了一眼天,确实阴森森的,偶尔有凉风往衣领子里灌,明明是夏末,却让温既白觉得莫名有些冷意。
温既白回道:【就十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就在这时,郑琳眸光有意无意扫过温既白的手机屏幕,顿了一会儿才问:“是在跟那小男生聊天吗?”
温既白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从郑琳手中接过书包,并没有立即回她的话,反而是说:“你想说什么。”
“你和那小男生关系还挺好的。”郑琳笑着说。
“阿姨。”温既白有些不解,单肩背起书包,“我等会儿还有事,若是你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小白,我们去餐厅里聊,阿姨保证就十分钟,说完就走,好吗?”
郑琳是偏强势干练的那种人,说一不二,温既白看得出她已经放软了语调,不知为何,透着她的眼神,她甚至感觉这是在恳求她。
恳求她施舍十分钟。
温既白问:“是关于什么事。”
郑琳见温既白比较固执,大有一副不说清楚不跟你走的姿态,也拗不过她,旋即叹了口气说:“关于你的父母。”
就这么六个字,温既白大脑“轰”的一下,一阵空白。
郑琳说的餐厅不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就在体育场旁边,那段路上,温既白一直沉默寡言,一句话没说,垂着头走着,看着郑琳的背影,竟然眼眶发涩,鼻子发酸。
菜是已经点好了的。
形形色色的餐映入眼帘,温既白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动筷的意思,郑琳也没有催她,反而是把一份面包冰激凌往她面前移了移。
那个面包冰激凌在菜单上的名字叫“面包的诱惑”。
其实成品就是一块四方的面包中间挖空,放上冰激凌,比较讨小孩喜欢。
温既白看着自己面前的面包冰激凌,握着勺子,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郑琳看着小姑娘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模样,没由来生出几分难过,小姑娘长的本就乖巧,现在一言不发的模样,最是让人心疼。
郑琳缓缓开口:“不喜欢吃吗?我听你徐清阿姨说,你好像不怎么挑食,所以我随便点了几道菜,不知道可符合你的口味。”
温既白这才扬起脑袋看她,眼神有些空,更多的是迷茫,甚至无措,她觉得手有些僵,窗外的天气越来越阴暗,像是下一秒就要下起瓢泼大雨,乌云密布,她语气有些冷:“阿姨,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直接切入了正题,郑琳也不再兜圈子了,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两张纸,放在了餐桌上,很认真地说:“孩子,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也不想骗你。”
温既白眨了眨眼睛,已经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该想什么,窗外的风声戛然而止,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温既白下意识垂下头,只是一下,慌乱中余光扫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纸,看着上面的黑体字,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什么病例报告。
真相仿佛就要从脑子里蹦出来,她没敢看清上面的字,又像是这十几年来的千千万万次一样,想要逃避现实,沉溺于美好的想象中。
郑琳说:“小白,我找了你很长时间,从福利院找到了温女士那里,然后……很抱歉听闻温女士那件事,我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你是在这里借住。”
“我已经和你徐清阿姨说明了你的情况,不知道她可否提前告知你这个事情。”
温既白攥紧了手,指甲一点一点陷进去,嘴唇失了血色,甚至有些颤抖。
“……理由呢。”温既白声音有些哑,没去看郑琳现在的表情,更多的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
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去面对她。
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她。
“我知道现在让你叫我妈妈,你肯定难以启齿,我也不想强迫你。”郑琳的声音依旧很平缓,像是排练了许多次一般,又像是在应付一样普普通通的应酬或者工作,语气毫无起伏,带着一点儿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她说:
“在来之前,我想给很多种理由,我大可以跟你说,我是不小心弄丢了你,这样仿佛你能更容易接受我,但是……”
郑琳放软了语气,刚刚那宛若领导般的语气被打碎,此时的她,更像是劝说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回家一般,她耐心地劝说:“我明白,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与其到时候你会怪我骗你,不如我现在便把所有的事都和你说。”
温既白缓缓松开了手,手掌心嵌下了几个指甲印,微微泛白,她眼尾有些红,语气毫无起伏:“所以你只是单纯不想要我是吗?”
郑琳语气一滞,愣了半天,良久才开口:“不是。”
“当时实在是……”话到嘴边,郑琳又觉得把事实直接剖开,又有些太过残忍,抿了抿唇,还是说:“当时计划生育政策下达,你爸爸当时在考公,违反计划生育的话……”(记得看我的作家有话说)
郑琳没有说下去了。
“我是,还有哥哥或者姐姐吗?”温既白呆呆地问了一句。
郑琳说:“没有,不过你现在有一位弟弟的,小白,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亲人的,你还有一个弟弟,你还有你的爸爸妈妈,你要是愿意,随时都可以跟妈妈回家。”
温既白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却还是有些忍不住,一滴一滴往下砸。
没有哥哥或者姐姐,却因为这个政策把她丢弃。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女孩。
所以为了那所谓的“儿子”,把自己的女儿丢弃。
一句话,打破了支撑她多年以来的所有信念和幻想。
事实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现在更是抹杀了她想象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