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睁大一双眼睛，盯住自大怒骂的人群。
就像是要牢牢记住这些人的样貌似的。
那样的阴冷，湿寒，掺杂着隐约的暴虐。
她这个样子，让看见的人心里瘆得慌。
“你看看这孩子，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
“早晚要被她吓死！”
直播下的观众也看见了老二的眼神，他们也被吓一跳。
【可是刚才警察叔叔明明说这孩子是无辜的，要是没见到这孩子，我真的觉得警察叔叔说得是对的，可是一看这孩子的眼神，我不禁有点怀疑了。】
【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的，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难道这孩子真是什么高智商的变态吗，能消除证据的那种？”】
警察赶紧让周围人安静下来。
“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了，死者倒地的位置距离这栋楼很近，只要这个孩子是被人推下去的，直线距离都不会这么近！”
一旁有个卷发中年女人拧着眉毛指着那个孩子说道。
“我都看见了，就是她推下去的。”
“就算不是她推下去的，我也敢说，这件事绝对和她有关系！”
“说不定……”女人一下子想到一个词：“优优说不定就是被这个孩子故意吓得才掉下去的！”
前言刚说大女儿李优是被小女儿推下去的，后面又说小女儿故意吓唬李优，邻居的话变得也太快了。
这下周围人疑惑的眼神全都看向了她。
警察直接说：“你这样干扰我们查明事实真相，我们要控告你妨碍我们办案了啊！”
“到底看见了什么，说清楚！”
邻居大妈一吓，赶紧说道：“我在阳台上洗衣服嘛，然后就看见李曼曼在阳台上画什么东西，没一会，优优就来了阳台。”
邻居大妈思考了一下：“我听不清她两个小姑娘说的什么，不过我看见了优优似乎是碰倒了曼曼的画本子，然后曼曼一下子站了起来，逼着优优朝后退，再后来，优优就从阳台上摔下去了。”
周围人看向李曼曼，也就是李家的二女儿。
一听见画本子这三个字，李曼的父母突然就暴怒。
“还说不是变态，你们都不知道，这死丫头的本子上画得都是什么东西！”
李曼曼的妈妈拾起地上的画本，将本子上的内容展示给众人看。
只见画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铅笔痕迹，绘画很潦草，每一笔却极其用力，带着压抑和粗犷的氛围。
稍微离远一点，才看清黑白画面构成了一只落在地面上的手臂，手臂上端是撕裂开来的，切口处深深浅浅的黑白阴影，将手臂血淋淋凹凸不平的样子描绘到了极致。
旁边还有黑漆漆的铅笔擦痕——就像是流下来的血液。
【好吓人啊，黑白色的铅笔画，让我头皮发麻了！】
【这姑娘的画风好诡异啊！】
一直安静的李曼曼突然怒了，她劈手从她妈手里把自己的画本夺回来。
“别碰我的东西！”
周围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测，七嘴八舌让警察叔叔把这孩子抓走。
警察试图和这些人讲道理，然而人们一口一个人民的保护神，要为他们的做主的语气，李曼曼的爸妈还非要过来抓自己家孩子，警察被他们逼得无奈，为了保护孩子，还不能真的动手，只能任由这些人撕扯。
颜九朝左看看无辜可怜被李曼曼父母揪着领口的警察叔叔，右看看义愤填膺的街坊四邻们。
从旁边拎起一根钢管，敲在阳台不锈钢护栏上。
“梆！”
金属长鸣，成功镇住场面。
颜九朝对着隔壁邻居大妈就是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话，我就可以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走！”
“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邻居大妈中气十足的说道：“我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你在这插什么嘴！”
“你说李优被李曼曼吓到掉下了楼，你敢保证自己从头至尾一直看着李曼曼压着李优的步子朝前逼她的吗？”
李曼曼这样一个家里的小透明和李优这样全家娇养长大的小姑娘，颜九朝不相信，李优这姑娘会被自己的妹妹吓到掉下楼。
邻居大妈声音支支吾吾：“我当时低头整理了几件湿衣服，再抬头就看见李曼曼伸手，优优从阳台上落下去了，那可不就是曼曼推的吗？”
“可是你知道这里是28楼吗，周围这一圈都是护栏，而且高度很明显比李优和李曼曼高出不少，要不是故意打开窗户，踩着东西站上去，李优那个小身板怎么坐得上窗户上？”
“你想说是李曼曼逼着李优踩着凳子的吗？还是说李曼曼抓着李优坐到了阳台上？”
邻居大妈刚想张口承认，颜九朝就冷冷笑了出来。
“先不说李优身高快直逼一米六了，李曼曼这一米四多一点的小身板，能抓着李优坐到阳台上吗？”
众人看向李曼曼，她也就刚刚初一，一米四多一点，小小的个子，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而李曼发育得快，15岁的她，身高一米五多，都快奔着一米六去了。
一对比两个人的体型，李曼曼迫使李优坐上阳台，怎么听都有点可笑。
“李优品学兼优，长相又好看，李曼曼……”颜九朝看向李曼曼，这姑娘还是个小孩，她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免得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
“她有自己在意的东西，对外界的事情不太敏感，父母还忽视她，你们觉得李优可能会怕她吗？”
“而且明明是李曼曼在阳台上画画的，李优才是来打搅她绘画的人，还有李曼曼的画本掉到地上，真是碰倒了吗？不是李优一巴掌甩过去，打到李曼曼的本子上的？”
邻居大妈和李曼曼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颜九朝。
“你怎么知道的？”
这相当于认同颜九朝的推测了。
“说不定是李曼曼这孩子抓着优优什么把柄了呢？”
李曼曼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当时人呢？”颜九朝看向李曼曼，将她温柔地带到自己面前来“明明李曼曼才是第一个目击证人啊！”
李曼曼看向颜九朝，颜九朝朝她点点头，仿佛拿她当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普通人对待。
“李曼曼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曼曼眼皮抖动了两下，她脸上还带着伤，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皱眉不知道要不要说。
颜九朝将手放在她肩膀上，给她一种安全感。
李曼曼后背挺直了一点，开口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我确实知道了我姐一件事，她和别的男孩子谈恋爱，然后怀孕了。”
“什么！”李爸李妈不敢置信。
李曼曼声音很沉稳：“我亲眼看见的，她去医院堕胎，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那家医院查。”
“你住口！”李家父母发现事情开始脱离掌控了。
“我姐发现我知道以后，怕我说给你们知道，就威胁我不要说，但是她不愿意被我压制，总想找借口来欺负我，她说感觉我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刚才是她自己发疯，非要坐到阳台上，让我答应不说出去，不然她就自杀算了。”
“结果她自己手一滑，掉了下去。”
说起这些事情，李曼曼全程面无表情，让人心里发寒。
就好像死掉的人不是她的亲人一样，她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就连自己被欺负，她也是三言两语带过。
“我觉得警察一定会还我清白的，而且外面有监控，查监控也是能看见的，我没有碰过她一下。”
“你自己这么清楚怎么证明自己无辜，那你刚才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因为你们不会相信我的。”少女语气平静，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给我一种幼年版朝朝的既视感。】
【讲真的，就算李曼曼是无辜的，我也对她喜欢不起来，她真的很冷血诶！】
颜九朝这时看向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李家父母，李曼曼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他们家的另外一件丑事，可以想的到，等到所有人走了以后，这孩子会受到怎么样的责难。
她将手搭在李曼曼的肩头，看向刑警：“如果父母殴打虐待孩子，情节严重的话，可不可以剥夺父母的抚养权。”
此话一出，众人一齐看向颜九朝。
李曼曼立即接上，说出了酝酿在心里很久的话。
“我不想跟着我父母生活！”
“我查过资料，十岁以上的孩子有权利更换抚养者，我以前是跟着姑姑住的，直到八岁才回来，回来以后没有人关心我，他们只在乎李优过得好不好，我连多喝李优一瓶牛奶，他们都会给我一巴掌。”
李曼曼不敢看颜九朝的眼睛，她总觉得这个大姐姐看穿了她。
其实李优掉下去的一瞬间，她心里居然立刻想到的是，她可以借此机会，激怒生父母，让他们殴打她，她就能跟着姑姑住了。
“我可以跟着我姑姑住吗？”
“呵！”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这话一出，李妈立刻就知道了这死孩子的心机。
李妈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阶级仇人一样“那是我姐，以前愿意带着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刚刚跟老公离婚不久，哪里有那个时间管你！”
李曼曼一下枯萎了，就像是所有希望都被浇灭了。
她脸色发白，就连嘴唇都颤抖着。
【有点可怜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可惜。】
刑警出警半个小时，火速结案，这个速度，让他们真心实意，欢喜颜九朝。
“小姑娘，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要来我们国家队啊！”
“等着你哦！”
颜九朝跟穿着衣服的大哥哥们摆摆手。
衣角被人拉了一下，她回头一看，不出意料是李曼曼。
“你救救我，我让我爸妈丢脸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李曼曼现在知道害怕了。
街坊不喜欢她，见她这个心机的样子，更讨厌她，故意看不见她满脸的害怕，纷纷回屋去了，不打算管她之后会不会被父母教训。
警察倒是心疼，可他们不是这孩子的父母，管不了这么多。
可是李曼曼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被忽视，被欺负是她的错吗？
看见姐姐的黑历史，被姐姐成天的责难是她的错吗？
姐姐掉下去，她想借此机会逃离这个家，也是她的错吗？
……还是她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
李曼曼说完话后陷入了自厌的情绪无可自拔，她好讨厌自己满是心机的样子，可是不动心机，她就没有出路。
她感觉，这个姐姐可能会救她，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颜九朝朝她摇摇头。
李曼曼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你姑姑才是能救你的人，你得问问她，只要她能来，我就有办法。”
“可是我……我变得好坏，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来。”李曼曼要哭了。
被姐姐欺负她没哭，被爸爸妈妈打到满脸是血她也没哭。
现在想着自己那些小计俩要是被姑姑知道了，姑姑说不定会讨厌她。
她就难受得想哭。
旁边看不过去的警察帮她说着：“小姑娘你姑姑电话号码你知道吗？我们帮你打电话问问，帮你说说好话。”
李曼曼不假思索背出了一串号码。
五年了，这个号码还在她心里清楚烙印着。
电话竟然接通了，警察先是在电话里和李曼曼的姑姑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然后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侄女接电话。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那人说道：“接！”
李曼曼哆嗦着接过手机，后背都下意识缩了起来。
“姑姑……”小女孩努力压抑哭声。
“我的曼曼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哦，以前你可是个爬山下河的小皮猴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李曼曼一下子哭了。
“姑姑，我想跟你走！”
“跟着姑姑，还要帮忙带着弟弟，咱们生活得可能不会像现在一样舒服了，还要干活，曼曼还愿意来吗？”
李曼曼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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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