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外面杵着做什么?”
楼春山被这声惊回神,赶忙应道:“徒儿这就来。”
换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这次操无天态度能算勉强合作。楼春山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操无天运出一掌,直接将换下来的染血绷带烧成了虚无,连点灰都没剩下。
“去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操无天接着吩咐。
……就这么怕姬青龙发现?
本只是随口一提的楼春山更微妙了。但他不敢明说,只能照做。等做完再回头,却正好对上了操无天的目光,两人都微微一怔。
“你是不是想知道本座为什么要如此做?”操无天率先打破沉默——毕竟照他的老话说,他又不是眼瞎——“你肯定不会想知道青龙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楼春山很想回答,不就是极端护犊嘛!准确来说,换其他人身上他都认为是护犊,奈何以他刚才的亲眼所见,操无天强得根本不像个人类,情况就变得诡异了。“嗯。”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简短地应了一个字。
操无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看楼春山这样儿就知道对方肯定想歪了,但他也没必要多做解释,更可能画蛇添足。“你过来,”他指着榻边一张月牙凳,“本座有话问你。”
楼春山收回发散的思绪,依言靠近坐下。“回师父,徒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就不能放过“师父”“徒儿”这四个字了是吧?以前怎么没见你叫这么欢快呢?
操无天忍不住腹诽,但面上没显出一丝。“做微月首席是什么感觉?”
“嗯……嗯?”楼春山顿时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本以为操无天可能叫他检讨下弑师的心路历程、顺带再发个毒誓什么的,结果对方冷不丁来了这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个……也就那样吧。”
“什么叫‘也就那样’?”操无天对这种模糊说法很不满意,“难道不应该有很多人唯你马首是瞻吗?也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吧?”
楼春山眨了眨眼,更迷茫了。操无天问这个干嘛?“徒儿是有不少同伴,”他谨慎斟酌着措辞,“姑娘……倒是不太清楚。”
闻言,操无天拉下嘴角。“本座猜也是,”他嘀咕道,“不然怎么到现在连个侠侣都没有……”
楼春山又一次很想提醒操无天,自己就坐在他跟前呢,再嘀咕他也是听得到的。“感谢师父关心,徒儿暂时无心于此。”
结果,操无天对这话的反应比楼春山设想的大多了。“那怎么能行?”他用力地一拍榻边,黄花梨木因此发出沉闷的一声嘎吱响声,“本座徒弟找不到侠侣,这要是传出去,本座可丢不起那个人!”
什么跟什么?楼春山更迷惑了。他才不信操无天好心想给他找对象,这大概又是一个借口……譬如说,要是他没有一个魔教教主做师父,在微月势力里就更好找对象?另一个方面则是,也更一呼百应?
不得不说,虽然问法曲折了点,但操无天确实是这个意思。“徒儿啊,你看,你都这个岁数了,再不找侠侣的话,好姑娘都被别人挑光了。本座作为师父,总不好耽误你的前程,自是应该……”
楼春山做梦也想不到,他玩个游戏还能被催婚,还是被他的反派npc师父。眼见着操无天越说越离谱,他头皮发麻,果断地叫了停:“承蒙师父关心,徒儿真的不打算考虑。”
“你这就不对了啊!”操无天不满,忽而伸手捏住楼春山的下颔——楼春山想躲,奈何两人间就那点距离,他没能躲开——翻来覆去端详,像是在判断碗里的肉有几分熟、又好不好吃。“徒儿啊,你这张脸是长得不错,但人上了年纪就不那么吃香了,你总不能永远如此有恃无……”
后面的“恐”字还没出来,就有人猛地推开虚掩的门,行色匆匆。“教主,山下有微月……”
待到看清屋里两人当前的姿势,姬青龙的步伐霎时凝固了,话语和表情也同样。
沐浴在幽阳教大护法杀人也似的目光里,楼春山表示他倍感无辜,他什么都没做呢。至于操无天,他淡定地放开手,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微月怎么?”
姬青龙勉强收回了自己的瞪视。“山下有微月的信使来,问这个——”他一指楼春山,仿佛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暴起,“是不是在咱们这。”
有点意思,操无天摸了摸自己下巴。“口信?谁的?”
“来人说是微月门大长老,闾丘吕。”
闾丘吕其人,在微月门内辈分很高,然而武功造诣并不是一流的,嘴皮子倒有可能是。成日里就爱倚老卖老,惯常喜欢吹嘘自己对上幽阳教的战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脸面和享受。
听到这个名字,操无天刚提起的那点兴趣瞬间变成了嫌弃。“本座还以为是年轻的几个。闾丘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精神管闲事?本座瞧着,怎么多活几年才是他该关心的。”
照姬青龙来看,不管年纪大还是小,微月门都没资格对他们幽阳教指手画脚。他之前恨不能直接把楼春山丢下山,现在却不想简简单单地遂了闾丘吕的愿。“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让人去回话,就说没见过。”
“等等,”操无天抬起一根手指,“别浪费口水,直接打出去。”
就算操无天不补充,姬青龙也不可能好声好气地应对微月门的信使;现下有了操无天亲自授意,那信使死是不会死,脱层皮就免不了了。“教主英明!”
“没有证据还敢上咱们这来讨人,怕不是活腻了。”操无天哼道,很准确地说中了姬青龙此时的心理,“顺道让他带个信回去,就说本座问闾丘长老好,有空必然登门拜访。”
乍一听,姬青龙差点没笑出声。幽阳教和微月门隔得有些距离,他们又封锁消息,闾丘吕派信使出来时应当还不知道操无天的伤势有了极大的好转;这会儿得到操无天要亲自关照他的回复,老东西怕是能吓出毛病来。“属下明白!”
操无天又哼了一声,就把闾丘吕这个人抛诸脑后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姬青龙本能地想要摇头,但摇到一半就看到了还坐在月牙凳上全程安静围观的楼春山。“他……”
下属视线一转,操无天就知道对方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无非是楼春山怎么从自己屋子里跑出来了、又在这里做什么……他总不能跟属下坦承,说他打算把能想到的各种办法都试一遍、好尽量快地和楼春山断绝师徒关系吧?姬青龙肯定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如此费劲;毕竟,把刀架在人脖子上,一抹就完事了。
抢在姬青龙问出什么他没法解答的问题之前,操无天迅速道:“本座有事要问他。”
此言一出,其余两人都望向操无天。姬青龙眼里满是不理解,而楼春山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变化。
满室静寂,尴尬浮动。
“那属下先行告退。”半晌后,姬青龙才道,颇有点不甘心的意思。
屋子里依旧满是诡异的沉默,直到重新只剩两人之后也是如此。
“别看本座,”操无天被楼春山盯得很不自在,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没表现出来,“就算你想给那信使说情,也来不及了。”
楼春山眨眼,他想的还真不是这个。毕竟他现在没打算搞背叛师门这一出,也就没立场替微月门说情。
事实上,姬青龙很在意的反应提醒了他——虽然他自己没明显感觉,但他目前在操无天眼里还不算是无关紧要的别人。如果他真的和操无天断绝师徒关系,才符合这种他之前预料的最糟情况。最后,任务提示里也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楼春山再次肯定,老实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只要他姿态摆得越低、耐心备得越足,操无天就越没有理由将他踢出师门。“徒儿才没有。”
“是吗?”操无天不是很相信,尤其是这种停顿片刻后的回答。
“师父难道又忘记了徒儿说过什么吗?”楼春山不得不再次强调,“在师父的伤好之前,徒儿是不会离开师父半步的。”
要不是担心反派boss的形象,操无天真能对天翻个大白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本座倒是觉得,没你在左右的话,本座的伤还能好得快一些。”
……所以刚刚是谁贸贸然动武的啊?
楼春山没忍住腹诽。但腹诽归腹诽,这当口跟操无天抬杠可不太明智。“师父之前练了一阵,现下饿了吗?”
“练了一阵”大概是隐晦暗示,然而操无天一点也没脸红。另外,他本来没什么感觉,可楼春山这么一提,他居然发现自己确实肚中空空。“叫厨房做点吃的来,”他毫不客气地吩咐,“清淡点就行。”
楼春山完全不知道操无天的私厨在哪,但他仍旧点头应了。等人出门,操无天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随便到处乱走会不会被他的死卫干掉?
大概不至于吧,毕竟死卫们已经知道他这院子里多了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