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两天一夜，随后一连十几天都是毛毛细雨，绵绵不断悄无声息，像雾又像纱，在夏日的斜风里缓缓飘落。

院墙上的蔷薇花瓣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的地毯，青翠的叶子经过雨的洗礼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牧雪菲打着伞出了门，回来时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地拿着扫帚清理地面。

牧云初正在空间为测灵大会做准备。

天阶敛息诀勉强练到第二重，敛息诀一共分为四层，修炼完第一层可以收敛气息，不用神识去扫，渡劫以下的人轻易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第二层可以隐藏修为，她现在就处于这一层，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有修炼过。

第三层改变真实修为和灵根，例如筑基期的修为可以对外显示为练气期，双灵根可以显示为三灵根，绝对是扮猪吃虎的神器。

第四层可以塑形，改变容貌和体型，是胖是丑，是高是矮，是美是丑都由你说了算。有一种叫塑形丹的八级丹药也有类似的效果，但炼制材料难得，时效有限，修真界的八品炼丹师更是少见。

之所以这么急把敛息诀练到第二重，是因为她现在的修为太过打眼，东芜界一堆练气期修士，突然出现一个快要结丹的，傻子都知道她有秘密。

临近离去，牧云初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她一开始生活的地方。

靠山村的流民渐渐散了，也有留下来安家的，冒着细雨在山间开采打地基用的石头。

路边枯黄的野草下边，草籽吃足了水冒出了尖尖的绿芽，原本干裂的河床流淌着混着泥沙的水，水势不大，灌溉够了。

“牧姑娘！”

牧云初打着红色的油纸伞在雨中徐徐回望，魏母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挎着篮子从一处新房子里出来。

比起一年前，魏母瘦了一些，精神状态却非常不错，笑容也开朗了很多，脸上的憋闷一扫而空。

见牧云初望着身后的房子，她解释道：“这是我的新家，牧姑娘还没来过吧，快进来坐坐！”

牧云初撇了眼她的肚子，笑着回应道：“不了，大娘这是要去山里挖野菜？正巧我好久没去了，一起吧。”

“这怎么使得？”魏母皱着眉看向牧云初干净的衣裙和鞋子，又看向那把伞。

牧云初会意：“林里打伞不便，大娘家里有没有多余的斗笠和蓑衣可以借我？”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魏母笑呵呵地转身从屋檐下拿出斗笠和蓑衣给牧云初披上，看到牧云初的鞋子，又从角落里拿出适合登山防滑的木屐，牧云初也不客气，麻利地套上木屐，系好斗笠上的麻绳，站起来正好对上魏母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相处就自然多了。

天雨路滑，两个人搀扶着上山，无名山脚下能吃的都被挖走了，湖里的水位下降了一半，湖畔上有简陋的草屋，是逃荒人留下来的。

再往前走，牧云初意外地看见了牧小怜，穿着布衣做妇人打扮，在新建的木房子里整理杂物。

“牧小怜嫁人了？”

魏母：“可不是嘛！她是有良心的，半年前差点饿死就带着自己的老母嫁给了一个猎户，猎户没有田地，胜在有打猎的本事，听说她肚子已经揣上了。”

牧云初惊讶，以前的牧小怜心高气傲高不成低不就，没想到最后竟愿意嫁到山里，而且没有撇下牧老太，真是让人想不到。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雨滴簌簌掉落，砸在两人的斗笠上炸开了透明的花，牧云初裹紧了蓑衣，防止水从脖子背上流下打湿衣服。

她道：“牧云裳和牧云遥呢，她们也嫁人了吗？”牧云裳和牧云遥比牧云烟还大一岁，而牧云烟已经嫁人一年多了。

荒年的粮食多宝贵啊，以她对牧家二房的了解，是不会留牧云遥一个丫头在家里吃白饭的，肯定会把牧云遥嫁出去。

至于牧云裳，牧家三房一直很宝贝她，她的婚事似乎有别的打算。

“哎呦！”魏母的声音突然抬高，惊飞了树上啄食的鸟儿。

“说到这个事啊，你刚回来不知道，牧家二房的丫头给他哥哥换亲去了，嫁给了邻村一个跛脚男人，三房的丫头更离谱，被镇上一户人家以妾之礼抬了回去，从未回过门。”

宁为穷人妻，不当富人妾，靠山村没有哪家姑娘是给人做妾的，当时可轰动了整个村呢！

牧云初美目圆睁:“对方是什么身份，竟然让牧老三一个童生的女儿做妾？”

魏母也不瞒着，拿出自己混迹村口“情报局”里听来的消息。

“听说是牧老三的顶头东家，两个人有了……”魏母给了牧云初一个不可言说的表情，“被当家主母知道了，这才有了这一出。”

牧云初作做恍然大悟状，笑眯眯地打趣魏母:“大娘如今可了不得，可是时来运转了？”

魏母心情复杂，牵过牧云初的手轻轻拍了拍，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她还从没摸过这么嫩的手呢，魏母觉得自己赚了，又默默捏了一把。

牧云初:“……”

“我听从你的建议与我儿和儿媳分开过，矛盾果然少了，现在我重新组建了家庭，儿子比以前更孝顺了，就连你那……牧云烟都三天两头过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日子过得可快活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来到了挖野菜的地方，魏母放下篮子，从灌木丛里拿出两片以前留下的蚌壳，蚌壳的边缘非常锋利，可以当镰刀使用，一片递给牧云初，一片自己留着。

牧云初接过蚌壳弯腰去割野菜，雨后的野菜非常鲜嫩，牧云初抓着蚌壳收割了一波，这蚌壳非常好用，比镰刀轻便，也不会弄脏指甲。

牧云初对魏母的再嫁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道：“大娘辛苦十几年，是该好好享享福了，你自当养养身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可不！”魏母得意，不知是不是放宽了心，现在身体也越来越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没生孩子的时候，吃嘛嘛香！

“我把家里的银钱都留给他们了，就这么几个子儿很快就用完了，我夫家是捕快，有些存银，他们可不使着劲巴结我啊，若不是村里自在，我就住城里去了。”只要牧云烟敢可怜兮兮，说那些不清不楚的话，她就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她。

魏母想，她是从梦里的学堂结业的，怎么都不能比牧云烟差。

“我可算是想清楚了，什么都没有银子好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虽粗理却不粗，我准备弄片林子种果树，以后不靠夫家也有银子花。”魏母举着野菜发表着自己得豪言壮志，话音一转：“牧姑娘，你觉得种什么果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