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你先上楼睡午觉，我等会儿就上去找你。”
送走了叶清浅、袁大头这几位客人，慕如晦轻轻推着季相思的背把她推到楼梯口，催促她上楼睡觉。
季相思缓缓打了个哈欠，神色染上了一层倦怠。
午休的生物钟也在提醒她的身体要休息了。
于是季相思示意慕如晦安置好季长枫和小爸，就独自上楼休息了。
季长枫嘛，根本不需要安排，他打了个招呼就要去隔壁房子盯装修施工。
熟门熟路地钻进厨房拿了个苹果，懒洋洋地咬着苹果便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四下无人，慕如晦这才看向方海宴，示意去书房说话。
“小爸，有事要说？”
自从上次方海宴发现了他手腕上的发带实打实就是季相思小时候丢的那根发带之后，他们两个人就互相掉了马。
慕如晦自然跟着季相思叫方海宴“小爸”。
刚才吃完饭，方海宴就给慕如晦使眼色，示意有话要和他谈。
慕如晦心领神会，客气地送走了客人，又避开季相思，来和方海宴商谈。
“你上次跟我提的事，我去调查了一番，有了些眉目。”
方海宴手里攥着茶杯，清雅芳香、沁人心脾的“御前八棵”也没能让他的眉心舒展开来。
慕如晦神色正了正，对此事非常上心:
“如何？”
“和你之前的猜测非常吻合。”
方海宴揉了揉眉心，调查所知道的事情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心脏钝钝地疼。
刚才在客厅里，他是强压着这股难言的情绪，才没有在季相思面前露出异样。
现在面对着同样关心季相思的另一个男人，他这股愤怒就不用再压制了。
“季知鸢的养母……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嫂，是季夫人的亲姐姐。”
“也就是说，季知鸢被养在方家，是季家有预谋的！”
“真假千金的事情，根本就是他们做的局！”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他们的目的，但……”
方海宴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手掌在青花瓷茶盏上收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愤怒贯穿全身，脸颊的肌肉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连茶盏中的清澈茶水，也被他的怒气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方海宴知道，不管季家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做了这样的局，都不是针对他的宝贝女儿阿喜的。
他们针对的，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那个季相思。
但！
既然他的宝贝阿喜来到这个世界后用的就是原主季相思的身份，那么她们就是一个人了！
季家的骚操作会伤害到阿喜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容忍！
“砰！”
慕如晦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黑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寒光。
“我就知道！阿喜的身世果然有猫腻！”
“小爸，如果这件事能确定的话，那么季家的目的，我倒是有些猜测。”
方海宴抬眸，目光带着探究，“怎么说？”
慕如晦眸色盯着杯中的茶水，思绪渐渐放远，语气缓慢，娓娓道来:
“不知道小爸有没有听说过，‘换命’这个说法……”
方海宴瞳孔一震，身体猛地坐直，诧异地说:
“可不敢乱说！”
“这一听就是封建迷信，我当然不——”
反驳的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
封建迷信当然不可信。
可是他们一家子穿越到这个书中世界，又何尝不是怪力乱神、天方夜谭呢？
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了，他也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种事情会存在。
那对于慕如晦口中的“换命”说法……他的态度有些松动了。
方海宴闭了闭眼睛，把心中的荒诞之感压下去，唇角绷紧，有些无力:
“你继续。”
慕如晦当然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他曾经也不相信。
只是……
“我曾经听说过‘换命’的说法，有的人生下来八字不好，被推算出以后会经历生死劫，她的父母为了救她的命，便把她送走，又把其他婴孩养在身边，以此来骗过天地，生死劫便会在被替换的这个婴孩身上降临。”
“当然，这很荒谬，但是对于迷信之人来说，这却是救命的好法子。”
慕如晦的眸色越来越深沉。
他想到了他的那位老朋友。
也是因为这种无稽之谈，遭受了很多无端的磋磨。
想到这种事会被他的阿喜摊上，他内心的野兽就开始奔腾嘶吼。
恨不得把所有试图对阿喜不利的人都撕了！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去他眼里的阴狠。
抬手抿了一口清茶，连同内心暴戾的情绪也一同缓缓压下。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周华燕信佛。”
方海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了他去季家见到的场景。
周华燕手腕上挂着的佛珠。
季家客厅角落里供奉的佛像。
这一切都说明了周华燕，或者说周华燕和季政安夫妻俩，是个信佛之人。
信佛本身没什么，给内心找个精神寄托而已。
但是有的人信魔怔了，就会陷入封建迷信的怪圈之中……
“所以你是说！”
方海宴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呼之欲出。
慕如晦沉重地点点头，“对。”
“如果季知鸢在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信佛的季家夫妇找了所谓的大师来化解。”
“大师跟他们说了‘换命’的方法，他们就从外面抱来季相思养在身边，充当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若干年后替亲生女儿挡下生死劫。”
“而亲生女儿季知鸢则被他们送到了可靠的家庭里抚养长大。等到生死劫渡过了，再把季知鸢接回家。”
“如果季相思没有挨过生死劫，那么他们把季知鸢接回来也没有什么阻碍。”
“如果季相思挨过了生死劫，那么他们就声称孩子报错了，把人换回来。”
“总之季相思的死活……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一家人的团聚……”
慕如晦把他的所有猜测都说了出来。
书房里陷入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是这种事情，我们该怎么确定呢？”
面对方海宴的疑问，慕如晦深沉的眸子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个人。
“袁筑，你帮我问个东西。”
“这件事情和你相思姐有关系，在彻底搞清楚之前，我希望你能在她那里保密。你也不希望她胡思乱想的，对吧？”
慕如晦给袁大头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询问季夫人生产前后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袁大头的母亲，曾经在季家当管家。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打理。
季知鸢出生前后的事，除了季家当事人，应该没有人比袁母知道地更多了。
季相思离开季家之后，袁大头明确表示追随季相思，所以他的母亲被周华燕迁怒，被辞退了。
还好季相思给袁大头开的工资很高很高，而且袁母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了，正好在家里颐养天年享享福。
也算没有辜负这一对母子对季相思的情谊。
慕如晦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缓缓点着，黑眸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机，等待着袁大头的回话。
方海宴也紧张地全身绷紧，目光落在慕如晦的手机上，一瞬也不肯错开。
紧张压抑的低气压挤压着他，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
拿起水杯喝了一杯又一杯，试图缓解这种紧张。
方海宴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宁愿季家夫妇有其他目的，也不希望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怪诞荒谬的……
“嗡——”
手机响了。
慕如晦抬眸和方海宴对视了一眼，果断接通了袁大头的电话。
他开了免提，袁大头咋咋呼呼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方海宴的耳朵。
“喂，姐夫，我问了我妈，还真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妈说孩子刚满月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周华燕就找了安清寺的大师来看。”
“那大师看了之后给了化解的法子，但具体是什么法子我妈也不知道，他们整得挺神秘的！”
“不过那法子还真管用，后来身体就真的好转了！”
“姐夫，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跟相思姐的身世有关？”
想刀人的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
慕如晦此刻的眼神如刀刃一般狠厉。
如果季家夫妇站在他面前，足以把他们凌迟。
“你以后会知道真相的。现在，帮我在阿喜面前保密。”
挂掉袁大头的电话，慕如晦重重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子上的茶盏噼里啪啦倒了一片。
茶水也顺着桌子流到地毯上，现场一片狼藉。
慕如晦指关节上一片红痕。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地，冷冽的目光丝毫未变，甚至更寒了几分。
薄唇未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季相思果然是被她们拿来换命的。”
他说的不是“阿喜”，是“季相思”。
他清楚地知道，被拿来换命的以前的季相思，不是他的爱人。
可是……
可是……
现在阿喜变成了这个季相思，会不会被他们所谓的换命操作给威胁到呢？
谁能说得准呢？！
方海宴的面色和他一样难看。
愤怒在眸底翻涌，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如晦，我们……”
“砰！”
突然撞开的门打断了方海宴的话。
他和慕如晦顺着声音看向门口，眸子里都闪过一丝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