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一岚是被渴醒的,腰间横着的手臂压的她有点喘不上气,她起身轻轻移开裴珏的手臂,别墅里没准备她能穿的睡衣,只好挪到床边拿起地上的米色长裙穿好。
她悄悄地离开卧室,准备去一楼的厨房倒杯水,别墅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她正端起水杯喝水,大门处忽有响动,滕一岚动作顿住,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女人,女人也看到了滕一岚。
两人皆站在原地僵持着,直到李青山出现在视线里,他看见滕一岚的一瞬身形稍顿,“滕总,你也在?”
李青山的语气很奇怪,似是在顾忌什么,滕一岚目光移向正四处打量的女人,她进来时滕一岚就看出她气质卓然同时气势也迫人,看她的眼神中更是带着审视。
滕一岚不喜欢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抬了抬下颚看向李青山,“李助,这位是?”
李青山此时恍惚觉得自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怎么让裴伯母这时候撞上滕一岚了,他喉间滚动,“伯母,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滕一岚,裴珏的女朋友。”
裴玉芸淡淡嗯了声,不再看两人,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李青山转向滕一岚,“滕总,这位是裴珏的母亲,裴家家主,盛逸总部的董事长。”
一长串的介绍词彰显出女人的地位权势显赫,只是让滕一岚顿感惊惶的不是她顶着多高的头衔,而是她是裴珏的母亲。
仔细看,确实眉眼间和裴珏有相似,只是她怎么突然到访安城,裴珏不知道吗?还是说,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要来,怕提前说了她不愿意见人所以故意瞒着?
可是就算裴母亲自来安城为了见她,也不该是这么早的时间出现在裴珏的别墅吧,不应该是她和裴珏安排一个妥当的地方再正式见面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
一瞬间,滕一岚脑袋中如丝线被打乱纠缠在一起,她的心里慌了起来,裴珏现在不在这她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情况,裴母会为难她吗?
虽然心里混成一团乱麻但表面上她依然镇定如常,只是手中紧握的水杯中轻晃水波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她沉沉的舒了口气稳定下心绪,微笑着朝裴玉芸打招呼:“阿姨您好,您是来找裴珏的吗?他还是睡,我上去叫他。”
滕一岚转身回到厨房接了直饮水烧热,倒了两杯递放在了裴玉芸和李青山面前的茶几上。
裴玉芸看都没看滕一岚端来的热水,只盯着她上下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肩颈处。
滕一岚眼神一慌,抿着唇抬手撩起头发盖住肩上红痕,被注视片刻后裴玉芸忽地扯了笑,“还真有这栋别墅女主人的作派。”
裴玉芸嘴角噙着淡笑,但这笑却不达眼底,所谓的皮笑肉不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滕一岚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来任何话来,裴玉芸也并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她接着说:“我回来安城不是为他,是为了见你。正巧,既然碰上了,那就在这说吧。”
滕一岚心里猛的一咯噔,这句话不是个好预兆,裴母的回国的目的如果是越过裴珏直接来找她,那就是裴母并不看好她。
“你不用说什么,只需要听我说,因为你的陈情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裴玉芸端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差不多了,不管是你的现在还是从前,出身不好但却通过自己的努力一路走到今天,不服输肯吃苦麻雀变凤凰的蜕变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你这种女孩我很欣赏。如果仅是与盛逸或者说是裴珏保持合作关系做生意上的伙伴我十分乐意,除此之外的任何交集都是越界。”
李青山讶然,“伯母,您来时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说……”
裴玉芸瞪了一眼,李青山低头闭上了嘴,然后又看了滕一岚一眼,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表情继续往下说,“你既然走到了这个圈层不会不知道家世的重要性,裴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裴珏未来也会继任我的位置与所有权势,他从小比较任性,年轻耽于情爱我没法责怪,不过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冷静理智的女孩,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这件事要你来劝他。”
裴玉芸的话很委婉,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给眼前女孩留脸面了。
滕一岚端坐着,裴玉芸的每一句都像是一记重锤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她垂下头,长卷发几乎挡住了她全部侧脸。
大二那年,她谈过第一场恋爱,对方是学生会副会长,大三物电系系草,长相秀气,他追了自己好久,她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只是在一起后她时常听到别人的评头论足——就她,只知道读书的傻子,都不会打扮自己,也不知道学长看上她什么,一点都不配肯定不长久。
果然不长久,人言可畏,不到一个月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思及此,她忽然明白了这半年来在担心什么,如今她怕的事情就这么又一次袒露在眼前,避无可避,裴玉芸的一番话更是在告诉她,家世间的云泥之别不可跨越,既然不配就得识趣离开。
滕一岚白了脸,裴玉芸的笑终于挂上了眼角,“不过也不能凭家世对一个人妄下论断,你这样的条件我就给你指个好门路,你现在不是坐镇明宇集团,杨朔钏这孩子不错,杨家虽比不上我们裴家,但是与你也配。”
滕一岚猛然抬头看向裴玉芸,微睁的双目中尽是不可置信,李青山也始料未及裴玉芸会说出这样挫辱人的话,“伯母,您这话说的太重了,滕总不是这样的人。”
裴玉芸但笑不语,是什么样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别来攀扯他们裴家就行。
滕一岚放下手中已然凉透的杯子站起身,眼神冷淡了下去,“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原本没想过以后,就像您自己说的他太年轻沉溺感情,我也厌烦,如果您能劝他放下我当然不再纠缠,您觉得呢?”
裴玉芸敛笑,“识时务的都是聪明人,你也是,希望以后盛逸和明宇的合作还能愉快进行。”
“这您放心,公私分明我懂。”滕一岚背过右手握拳,无名指上的戒指膈的掌心发疼,“我还有点东西落在楼上。”
滕一岚转身,脚步沉稳且快,等到上了楼梯离开楼下两人的视线,才慢了下来,她撑着楼梯扶手捂着心口深喘了两口气才重新迈步走到卧室门前,扶在门把上的手还在颤抖。
推开卧室的门,裴珏还在沉睡,她走到床前站着。
还好他睡着,刚才的那些话他没听到,不然她又要在他面前难堪一次了。
其实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李珏欺负她,让她当众出丑,长大后的裴珏又要费心思追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事只能永远是秘密了,她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滕一岚抬起右手,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盯着戒指忽然扯唇无声地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她努力了那么久,想要的不多,唯一差点成了真的美梦最后还是落得不配两个字。
呆站了几分钟,滕一岚退出了卧室,她重新收拾好情绪,下楼后对裴玉芸和李青山笑了笑便离开了。
裴玉芸没动,李青山着急起身夺门而出,“滕一岚!”
滕一岚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李助怎么了?”
李青山看着她的笑,不知怎么得心抽了一下,“你别冲动,我伯母强势惯了,我也不知道她会找你说这些,这事裴珏会解决的。”
滕一岚还是看着他笑,“我知道,你回去吧,别被刁难了。”
李青山:“可是……”
滕一岚:“我先走了,你多照顾他点,后面我会把他放在我那的东西都寄到你们公司。”
李青山看着她转身离开,想替裴珏留人,可是他能怎么挽留,裴伯母说的话有多难堪,他都觉得刺耳更何况滕一岚,这事只能裴珏自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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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一岚回到家开车去了田香草家拿回自己遗落在手包,田香草眼尖看到她肩颈上被外套遮盖露了点边的红痕,凑近笑的一脸贼兮兮地,“啧,到底还是要在场面上混的人,收敛点啊姐妹。”
滕一岚躲开了她的脸,拉了拉外套的领口,“看哪呢,整天就不正经!”
“嘿嘿!这不是看你们生活和谐,为你高兴嘛!对啦,我们公司的宣发放在下个月月中了,要帮我哦!”
滕一岚垂眸笑的不露痕迹,“再看吧,有空就帮你!”
田香草搂着她的胳膊蹭了蹭,“那你肯定有空!”
告别了田香草,滕一岚径直回了翡翠城,一到家她就把裴珏的衣物用品全部收拾出来,叫了同城快递全部寄到盛逸。之后便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里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浑身沉重,眼睛酸涩,嗓子干哑地一出声就疼,床头上的手机还一直不停地震动。
她迷迷糊糊的接起,听到那边的裴珏的声音,记忆瞬间回笼。
她抿唇,“不必再见面了,分手吧。”
没等那边再说什么,滕一岚便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她又钻回了被窝里,过了会侧身打开床头柜拿出体温枪给自己测了体温,三十八度。
这发烧来的莫名其妙,她咳了两声,拿起手机拨通的杨朔钏的号码。
“杨朔钏,我请一周假。”
杨朔钏纳闷,“你想休假休就是了,每年半个月年假你都不用,我都不好意思,听你声音感冒了?”
滕一岚:“这不是主要的,这一周不管你听知道什么都别给我打电话,也别替谁递话,我不会接的。”
杨朔钏:“咋了这是?跟裴珏闹别扭了?”
“你别管了,让我安心休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