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只有这样才能保命。
我全当没看见洗手间里挂着的人肋骨条,又找了条红线,把公鸡拴在床头。
自己掀开被子躺在了被窝里。
我闭着眼睛,却不敢睡。
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熬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沉沉睡去的。
……
等我彻底睡醒了。
我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一侧头。
地上,那只毛色水滑的大公鸡,已经死透了。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
要不是这只鸡。
昨天,死的人就是我了吧?
我出了门,找了块地方把鸡埋了。
拿着铁锹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梅青锋。
“……梅前辈?”
“睡得还好吗?”梅青锋问我。
我大半个身子的重力都撑在铁锹上,头昏昏沉沉的,“也就打了个盹。”
“打盹?”梅青锋慢悠悠地说:“那你这个盹打得可够长的,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两天两夜?”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腕表。
一看,我愣住了。
可不是嘛。
时间又倒流了整整48个小时了。
“梅前辈,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您叫我了。”我没好意思说,我还听到梅青锋叫我去他们阴阳门的祠堂里,给祖师爷的牌位叩头,梅青锋说要正式收我做他的第三个徒弟,旁边,应菲菲连拜师茶都泡好了端了上来,只等着我起来。我当时也挺激动的,但是,一想到梅青锋警告我的,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人,都不要动,也不要睁开眼睛,我愣是强忍着躺在炕上没敢动,梅青锋和应菲菲前前后后地叫了我十几次,我都没动,“您……您没叫我吧?”
梅青锋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没有在别人睡觉时,钻进别人房间的习惯。”
那就是否认了。
“梅前辈,那如果我睁眼了,会怎么样?”
梅青锋伸手,指了指被埋进地里的鸡,“你睁眼的话,会比那只鸡的死相,惨烈百倍。”
我这才看到。
梅青锋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
他有两根中指。
我们同桌吃饭的那天,他用的是左手拿筷子,右手一直遮掩在宽大的袖子里,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
“你还有二十八天了。”梅青锋不疾不徐地道,意思是,无主的剑灵,还有二十八天就要消散了。
我看着梅青锋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整个人六神无主,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死神,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梅青锋要是死神,我早死了。
梅青锋要不是死神,死神的微信绑定的是他的手机号码,又该怎么解释?就算他不是,至少说明他和死神是有着某种渊源的。
可这梅青锋虽然冷淡高傲,偶尔还又拽又嚣张。
但是,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好几次了。又送我铜钱剑,又送我骷髅钥匙链。
我上来就质问他是不是死神,也是对他本人的不尊重。
“心里藏着事情呢?”
梅青锋眼光毒辣,一针见血,“有话想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憋了会儿欲言又止,“没有。”
“那就憋着吧。”梅青锋轻道,慢悠悠地走了。
“……”
我有些无语。
帮梅青锋和应菲菲做了点吃的后,一脑袋就扎进了梅青锋的那间小书房。
我自信满满地翻开一本书,甚至在脑子里脑补,我看完一本书就能成为捉鬼高手,风水大师了。
然而——
“这字念什么?”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它好像不太通顺,是……病句吧。”
等应菲菲端着泡好的茶过来,问我要不要茶水的时候,我已经趴在一堆孤本古籍里,睡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了。
“谢谨之,谢谨之你醒醒,别睡了。”应菲菲把我推醒,“帮你泡了浓茶,喝点再继续看吧。”
“谢谢你了。”我接过来灌了一大口,入口都是青蒿的味道,刺激得我连连咳嗽,“这是什么?”
“青蒿茶,我问青锋大哥要来的。”应菲菲走到书房门口,往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连忙把书房的门关上。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嘘!”
应菲菲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青蒿镇上,今天又有一个外人进来了。”
“外人?”
我不太相信,疑惑地问她:“你确定?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问青锋大哥借茶叶的时候,听到他房间里有人说话,是镇长。”
“他们说了什么?”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但是我和应菲菲刚一进青蒿镇的时候就遇到了真假镇长,我们俩差点没命了,这我肯定得查问清楚。
应菲菲欲言又止,“镇长说,镇子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活人进来了,如果青蒿树灵不能尽快吸食活人的鲜血,青蒿元丹就会毁灭,青蒿果也会枯萎腐烂。所以……谢谨之和应菲菲必须死。”
“青蒿元丹?青蒿果?”我惊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不正是我要找的东西吗?
找青蒿元丹,是为了完成死神的任务。
找青蒿果,是为了帮谈哥医治断掉的道指。
“他们还说什么?梅前辈是怎么说的?”
“青锋大哥说、说……”应菲菲眼底浮现出了慌乱之色,“他说,只要青蒿镇还在,梅青锋还在,他就不会让我们俩活着走出青蒿镇。谢谨之,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不,我们留下来。”我当机立断。
应菲菲一听就急了,语气不太好,“我亲耳听到梅青锋说了,他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青蒿镇。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找死吗?你手里有铜钱剑和符纸,我手上还有个从小就戴在身上,大师开光过的护身符,能辟邪的。凭借着我们手里的牌,我们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到底懂不懂啊?”
“此刻离开等于自杀。”我冷冷地看着她,语气淡漠且理智,“你有没有想过?梅前辈这四合院外面,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凭借我们这三脚猫功夫,能对付得了那些鬼和纸人?”
“……”
“第一,不管梅前辈是不是真的想杀我们,至少他之前救过我们几次。如果他真的是恶人,他根本没有必要救我们,只要置之不理,我们俩就已经是尸体了。”
“第二,无论他是在和镇长演戏,还是真的想害我们,目前他还是有所顾忌的,他不会让我们这么快就死在这里。如果现在我们跑了,他们马上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儿。到时候,只会让我们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你觉得呢?”我看了应菲菲一眼。
“……”
我和应菲菲对视上了,我们两个人的眼神里表达出来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正如我说的,不管梅青锋是不是在演戏,这出戏我们必须若无其事地演下去。
演不好,就会打草惊蛇,腹背受敌。
屋里头安静了一阵,应菲菲有些担忧地看向我,“我听你的,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我挑挑眉,“你刚刚说,有个新来的外人进了青蒿镇,那个外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听到镇长说,要把那个人活捉了,和我们俩一起,送去给青蒿树灵做养料。”说到这里,应菲菲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青蒿树灵是什么吗?”
“什么?”我立马看向她。
直觉,要说到关键点了。
应菲菲压低声音,急着开口:“整个青蒿镇上遍布青蒿,可是唯有一棵青蒿树,经过千百年的修炼,已经有了灵性,成了精。整个青蒿镇的青蒿都供它驱策。人要是想利用青蒿树灵,就必须要给树灵喂食活人的鲜血,就像养小鬼一样。”
所谓的喂养青蒿树灵。
就是把活人的手筋和脚筋都挑断了,活埋在灵树下,人头必须露出地面,要留着最后一口气,人不能死。
人死了,是对树灵的大不敬。
人被埋在地里动弹不得,密密麻麻的树根,会将活人包裹住。
树的根须像刀子。
一刀,一刀,把人活生生地贯穿。
让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管里流淌着的还温烫的鲜血,被树灵吸干,吸取,吸收。
这个过程,也有一个血腥的名字,叫做——【血祭树灵】。
“我还听到,那个闯进青蒿镇的第三个外来人士,你应该也认识。”应菲菲呼出口气,眼露担忧:“镇长说,那个人现在就在他家里。”
“名字呢?”
“他叫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