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有些吃力地转动轮椅的轮子，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我怎么叫他，他都没回头看我一眼。

班级群里。

宋旭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死神。

但死神一直没有再开口。

我掀开被子起身。一动，身上的骨头就像断了一样疼。

我气沉丹田，一股暖流自我的丹田里窜动，流窜至我全身。我像打了麻醉剂，浑身的疼痛感缓解了不少。

我手上缓缓出现一小团黑雾。

黑雾之上，有一棵植物缓缓抽芽，生根，长出叶子。

那是一棵三七。

是药草。

三七出现后，我感觉我体内的鬼气被它疯狂的吸收，吸收的同时，它也在我掌心疯狂生长。

只是，三七出现了不到十秒钟，就消失了。

因为我体内的鬼气还不够。

我其实挺奇怪的，为什么我的身体能从鬼物身上吸收鬼气，从而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古籍上说，鬼气对人的阳气是有损害的。活人体内的鬼气过多，就会导致阴盛阳衰，折损人的阳寿。

鬼靠近人的时候，鬼身上冰凉凉的阴气，也会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

但是我从来没有。

冰冷的鬼气被我吸收到体内，游走在我全身的经脉里，充斥丹田，我甚至会觉得很舒服。

如果说我是极阴体质，那铜钱剑是道家驱鬼杀鬼的东西，可是剑灵认我为主后，我用铜钱剑用得很称手，也没觉得被铜钱剑排斥。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口渴，转身看向桌子上的暖水瓶。刚有了念头，手里蹿出了一团黑雾，在暖水瓶周围迅速凝聚成一只黑色的半透明的手，提起暖水瓶，往水杯里倒了大半杯水。

黑色的手，又把暖水瓶放回了原地。

我目瞪口呆。

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那团黑色的雾气里，似乎还有幽蓝色的小点点，像萤火虫。

我喝完了一杯水，想去找梅前辈，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一出门，我愣住了。

“梅、梅前辈？”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脊背微微佝偻了，如果不是那张脸特征过于鲜明，我几乎不敢认，“您、您这是……”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青蒿邪仙说过，四年前梅前辈遭到过天罚，侥幸从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之下捡回来一条命，等待他的却是永生永世的囚禁。到他老，到他死，他都不能离开那个小四合院的。

这比终身监禁还要残酷。

终身监禁，也只是这一辈子被囚禁着，死了也就解脱了。

可是梅前辈则不同。

从他身上被刻下天谴的烙印时，他就是个不死不灭的人了。即使死了，他的魂魄也永远都不会消散。

“哭什么？”梅前辈微微一笑，还反过来宽慰我：“人这一生，就像一座桥。桥的这头是青丝，桥的那头是白发，谁都有走过这座桥的时候。我只不过，走得早了几十年。”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吃力地走上前，伸手扶住梅前辈的胳膊。

那一瞬间，我很想跪下。

对梅前辈，我有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愧疚。

看着梅前辈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脊背，还有瘦削得皮包骨的脸……

我宁愿他手里盘着两个核桃，颐指气使地昂着下巴，喊我去给他做个四菜一汤，再去缸里捡两个腌好的咸鸭蛋，一切开直冒红油的那种。

要知道，梅前辈是梅青艾的哥哥，他才不到四十岁啊。

要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梅前辈一共离开过小院六次。

第一次，是到破庙门口给我送铜钱剑，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我和应菲菲遇到了鬼遮眼，差点就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树上了，是梅前辈救的我们。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是梅前辈从那九个纸人手里，救下了我。

第六次，则是对付青蒿邪仙的那次。

直到现在，我也明白了梅前辈为什么不杀青蒿邪仙。他不是不想杀，而是从他离开小院的那一刻起，哪怕只是他的一缕灵识，他的肉体也在遭受着形同凌迟般的痛苦，生不如死。

他不是不想杀，而是……力不从心。

“梅前辈，四年前是你救了整个青蒿镇上所有的人，为什么……你会遭受到天谴？该遭受到天谴的，原本应该是那个修炼邪术的青蒿邪仙啊！”我不甘心，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替梅前辈觉得委屈，觉得心酸。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梅前辈轻拍了两下我的脊背，再不像几天前那么中气十足了，手上的力道甚至透着些虚弱，“看到青蒿镇外头的翡翠棺材了吧？”

“……嗯。”

“那是棺材阵，是邪术。”梅前辈眼神温和，忽的笑了：“为了布阵，我入了邪道，入了邪道就是要遭天谴的。”八壹中文網

“可是您不是为了救人吗？”我知道梅前辈没有说谎，他书房里的书我都看过了，棺材阵确有其事。这个阵法是修为极高的邪师才能布出来的阵，不阻隔活人但阻隔鬼和阴灵。集大成者，甚至能用棺材阵，开辟出一个新的时空，对修为的要求极高。一旦布阵失败，或者是阵被人破了，就会遭到十倍的反噬，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梅前辈的视线变得悠远，“正邪不两立。”

“梅前辈，我想拜您为师。”

“谢谨之你……”

“您听我说。”

我按住梅前辈的手，打断他的话，语速飞快：“我知道棺材阵的阵眼就在这个小院里，无论是因为棺材阵还是因为天谴，您都不能轻易离开青蒿镇，但是我则不同。我想拜您为师，帮您洗清身上的罪罚，解除天谴对您的禁制。”

古籍上提到过，如果有人愿意拜遭了天谴之人为师，并且用自己的善举积累善德，就能有办法洗清自己师父身上的罪罚。

但是，三年之内，如果徒弟洗不清师父身上的罪罚，不能得到天道的认可，那么师父所遭遇的一切，就会反噬在自己徒弟的身上，两个人都要遭到天谴。

我是在赌。

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