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想求饶时，却发现眼前的红衣女尸……不见了。
“我眼花了？”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眼睛。
出了酒吧，因为喝酒了不能开车，拿手机软件叫了辆车过来。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我爸头也不回地坐进了出租车里，砰地关上车门，就催促着司机开车。
“嗖——”
车子行驶出去。
速度很快，快到我差点跟丢了。
可是逐渐的，我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辆车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性能最好的跑车能达到的速度，道路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后退，一根根白色的路灯杆也变成了白色幕布般的残影。
“你怎么开车的？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我爸气得破口大骂，结果一拍司机的肩膀，对上了驾驶座上一张熟悉的脸。
叶依依双手扶着方向盘，头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僵硬地看向了坐在汽车后座上的我爸，面无表情，突出的眼球泛着浓郁的血红色，她缓缓地伸出了第三只手，递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过来，“愣着干什么？接着啊，拿稳了，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啊……”
木箱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伴随着腐臭的气息。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爸吓得脸色煞白，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我不要！别给我！！！”我爸伸手去拉车门，可是，车门上也浮现出了一张张冰冷的脸，每一张都是叶依依的脸。
包括车座上，汽车靠背上，汽车棚顶上，我爸脚底下。
密密麻麻的……
到处都是。
“砰——”
木箱子打翻在我爸脚边。
我低下头就看到，从箱子里滚出来的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上下嘴唇，一条舌头，还有脖子，甚至是女人胸前的一对……
我爸当场就在车里给驾驶座上的女“人”跪下了。
车里的空间狭小，他就跪在车座上，不停地朝叶依依做着磕头的动作，双手合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依依！我知道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禽兽不如，我不该那么逼你的，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想要什么，你那个男朋友的前程，你父母的养老钱，我都可以一力承担！我甚至可以给你父母在市中心买一套上千万的别墅，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不要杀我，别杀我！”
“瞧瞧你，你紧张什么？”
叶依依的手已经离开了方向盘，根本没有在驾驶车辆。
她的身体突然从车里消失了。
我一愣。
但不等我反应过来。
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耳边冰冷的凉意，叶依依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裳，坐在了汽车后座上，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在我爸旁边，鼻子、耳朵、嘴唇都已经被割下来，那些器官正静静地放在她脚边。
可是，明明没有人在驾驶车辆。
车还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行驶。
我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车速，比高铁站的磁悬浮列车还要快。
并且，前面的路段上，来往的车辆、交警亭里的交警都不见了，路边的路人也没有一个，车子仿佛是开进了某种诡异的空间，停不下来，也看不到活人。
叶依依坐在我爸身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淌着血，脖子上还插着一把生了锈的剪刀，“你看这两个耳朵，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最喜欢摸我的耳朵了。”
“我的鼻子，你说比你老婆在美容院做的还好看。”
“还有我的嘴唇，你不是很喜欢让我跪在你面前，用嘴……”
“还有这个……”
“祁先生，这都是你曾经最喜欢的，也是最能激发起你热情的东西，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我死了，把这些东西都割下来送给你，让它们代替我陪着你，你怎么反而还害怕了呢？”
“我不喜欢了，我真的不喜欢了！”
我爸眼泪和鼻涕都下来了，瑟瑟发抖地瑟缩在车边，堂堂七尺男儿，怕得像是老鼠见了猫，满脸绝望，“依依！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放过我这条狗命，我的小儿子祁语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对不对，一命抵一命，就当是用我小儿子的性命抵我这条命，就当他是替我死，为了我向你赔罪的，好不好？！”
“你害怕我？”
叶依依幽幽地问，“不想让我留在阳间陪你了？”
我爸点头如捣蒜。
眼底，隐隐怀着一抹期冀的光芒。
他以为叶依依这话，是要下地府入黄泉转世重生，而不打算再缠着他了。
可是我爸想错了。
叶依依摇了摇头，惋惜地从脖子上拔出那把剪刀，鲜血溅出去了半米多远，要不是有车玻璃的遮挡，估计能溅出去五六米远，她用剪刀锋利的刃，摩擦着我爸的脖子，“祁先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想让我留在阳间，那你就陪我去阴间，下去陪我吧。”
“不不不！我还有老婆和孩子，你不能杀我！你绝对不能杀……啊！”
叶依依一剪子捅进了他的心脏。
“……”
看着这一幕，我缓缓地叹了口气。
心里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是阴阳事务所的老板发来的邮件所产生的幻象，目的是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可是看到养育自己的父亲遭遇此变故，心里若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悲凉感，那是不可能的。
我爸死后。
却并没有完全死去。
他每天还正常地上班，谈生意，回家。
但所有人都发现了我爸的不对劲。
他不再吃任何热的食物。
他每次遇到外面有太阳，都要打一把黑色的伞。
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并且，更爱吃那个“女人”的包子和血肠了。
我妈忍无可忍，去了那个“女人”工作的黑鬼殡仪馆，一把火烧了整个殡仪馆。
最后的结果是，百鬼包围祁家家宅。
祁家的所有人无一生还。
除了我，祁言。
谁能想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大学毕业生叶依依，最后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厉鬼和恶魔……
“看完了？”
我耳边，突然响起了叶依依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眼睛，从幻象的世界里抽身出来，叶依依就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依旧是一身血红色的嫁衣，只不过双脚离地，浑身散发着冲天的怨气和鬼气。
我并不意外她的突然出现，“你还是先回到我的身体里吧，虽然我们签订了人鬼契约，但你出现在外界的时间太久，会留下鬼气，我怕老谢察觉到你的存在。”
是的。
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把叶依依逼上绝路的，我知道叶依依死后，我爸对亲戚们做出的解释是，这一切都是叶依依为了借他上位而勾引他的，他只是犯了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也知道因为我爸的话，祁家的亲戚为了巴结我爸，对来帮叶依依讨说法的叶家父母非打即骂，甚至还报警把无权无势的叶家父母抓了进去，我更知道叶依依化作厉鬼后，是怎么报复祁家人的。
但唯独我那个几岁大的弟弟，和我名义上的母亲，我真的没保住他们。我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淹死在了牛蹄坑里。
而我的母亲，是在叶依依杀掉祁家所有人以后，绝望自杀的。
我甚至连救她都来不及。
因为那个时候，叶依依杀死了太多的人，浑身的怨气和鬼气滔天，为了打赢她，收服她，我已经耗费了太大的力气。
等我奄奄一息地和叶依依签订了人鬼契约，重新回去找我母亲的时候，我母亲已经自杀死了，身体最后一丝热气都没了。
他们是我祁言这辈子唯二对不起的人。
可是，为了更大的目标，为了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完成属于我的使命，我必须让叶依依为我所用。
“你的母亲和弟弟，都死在我手里，你就真的不恨我吗？”叶依依问我，脸色铁青，散发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死气，“或者说，你这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阴人命格的人，就真的如画本子上说的，早已泯灭了人性？”
“或许吧。”我将叶依依重新收回体内。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对面的那个房间的门开了，我看到老谢从里面走了出来。
（祁言番外完）
（下章回归主线，谢谨之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