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霍佑青放下笔记本重新回了卧室,根本不看戴亦莘的反应。再次洗了个澡后,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工作,他索性躺下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断断续续都是他和戴亦莘的过往,或是一些诡异的碎片梦。半夜惊醒,他发现自己一头冷汗。
盯着无光的天花板片刻,霍佑青慢慢偏过头,旁边的半边床空荡荡,这段时间总是强行拥他共眠的人不在。
他疲倦地眨了下眼,刚刚那个短暂的梦真实得不像话——他梦到戴亦莘杀了他。
确切说,是戴亦莘抱着他从落地窗摔出去。
玻璃划破戴亦莘的脸,他们不断地往下沉,风声响彻耳旁,他无法挣扎,只能看着猩红的血滴落进自己的眼睛,将眼球染得赤色。
碎掉的玻璃落地窗划破戴亦莘的脸,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苍白皮囊下涌出,旋即那张脸的皮一点点剥开,皮下爬出一颗蛇头。
不等他害怕,他发现梦中的自己对蛇头伸出手。
不,那不是手。
那是植物的根茎。
根茎缠住蛇,越缠越紧,不断往下坠,最后砰的一声双双砸进地皮深处。
下一个视角是上帝视角,他看到两条血肉淋漓缠在一起的已死之蛇。
-
等霍佑青再一次睁开眼,时空又变了。
他回到了十八岁的时空。
因为舅舅和舅妈回国,霍佑青这一夜睡在家里,早上都来不及坐下吃早餐,就必须匆匆坐车赶往学校。
回学校的路上,他查看自己的手机,他和十八岁时空的戴亦莘的聊天记录停在昨天。
戴亦莘依依不舍跟他说晚安,而今天早上他还没有发来消息。霍佑青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以往戴亦莘会很早就过来烦他。
他不禁想起戴沅那个电话,戴沅要他去m国。
一早上的课结束后,戴亦莘依旧没有发消息过来,霍佑青就拨了电话过去,听到那边显示关机,瞬间明白出事了。
他转而拨打戴沅的电话,戴沅倒是接的很快。
“买了机票了吗?”戴沅语气松快。
霍佑青问他:“戴亦莘呢?”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在你那吗?”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如果你不想说实话,那我只能挂了这个电话。”
戴沅在电话那边哦了一声,“那你挂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你都找不到他,他可能是——死了吧。”这句话还没落音,他自己先大笑起来,仿佛说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完,话锋一转,又撒起娇,“佑佑,你什么时候来m国看我?我好想你啊。”
霍佑青被恶心到,一时没说话,大洋彼岸的戴沅像是不知道他的话多给人添堵,继续说:“要不就这两天吧?我帮你买票。”
霍佑青又把戴沅的电话挂了,他挂了后,戴沅那边也没有再打过来,仅仅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是一张卡通笑脸。
跟戴沅这几次的通话,他发现对方明显跟二十七岁时空那个早早死去的戴沅不一样了,二十七岁时空的戴沅很会伪装,而这个时空的戴沅直接在电话里透露出自己的疯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或许是他前段时间在m国的态度,戴沅发现伪装没用,就干脆不装。
也有可能戴沅是故意的。
戴沅喜欢他吗?霍佑青认为答案是不喜欢,他在戴沅心目中是两兄弟争夺的玩具,是报复戴亦莘的工具,所以戴沅跟他当朋友,一起跳伞,一起看音乐剧,一起出海看虎鲸。
戴沅的每一步都在盘算,包括最后的死亡。
他不惜死,也要报复戴亦莘。
而现在他可能坐视不管,看着自己的哥哥幸福吗?
自然不可能。
戴沅恨戴亦莘,虽然霍佑青觉得这种恨简直莫名其妙,他听到了戴沅留下的生前视频,他其实不能理解戴沅对戴亦莘的报复,不去恨出轨的父亲,反而去恨只大两岁的哥哥。
霍佑青想最大的问题多半是戴父身上,他亲手把两兄弟的关系变成这样。
戴亦莘对自己的弟弟也毫无感情,但凡有一点感情,就不会戴沅一死,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弟弟的名字。
现在戴沅虽然还在伪装,却已经露出几分疯样,毕竟没有正常人会笑着诅咒自己的亲哥哥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霍佑青想到一个答案。
戴沅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在听到戴沅这样的话,多半是不肯去m国的,而不去m国也证明他对戴亦莘的感情不深,至少不会为了对方冒危险。
戴沅也就不用将他放在心上,再者说正常人还极有可能对这种家庭望而却步。
而他如果去了,戴沅在那边肯定准备好东西等他。
怎么说,戴沅都不会吃亏。
-
那个电话结束后的整整一周,霍佑青联系不上戴亦莘,戴沅那边每天都会发一个笑脸,时间很准,都是十三点。除此之外,再无表示。
霍佑青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不去,他不去,戴亦莘总有一天会来找他,只要戴亦莘没死。
十八岁时空毫无进展的时候,二十七岁时空是另一幅光景。
龚琅没有再出现,戴亦莘则是仿佛忘记那天的话,继续死皮赖脸住在霍佑青这里,中途又撞见表哥一次,表哥赶他,他就老老实实出去,等表哥离开他才回来。
若非说不一样的地方,霍佑青不止一次撞见做饭的戴亦莘发呆。他经常切着菜,切着切着停下来,目光长久地停在刀上,连霍佑青的到来都没发现。
霍佑青难免想到自己的梦,于是在又一次回到十八岁时空的时候,他坐上了去m国的飞机。
其实他也想知道到底是瓮中捉鳖,还是黄雀在后。
每一次他都是猎物的身份,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换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