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大壮很不耐烦。
但沈如玉此人,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就算躲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沈如玉也不催,始终笑着,嘴角的弧度保持着,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池溪对这个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虚伪,第二感觉便是来者不善。
她下意识觉得此人危险。
刚想叫席大壮离开,席大壮便淡淡地点头,抬眸望向沈如玉,深邃漆黑得宛若黑曜石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淡声说:“既然要请客吃饭,便前面带路。”
沈如玉扬眉笑得真切了几分,风度翩翩道:“席兄,嫂夫人,这边请。”
包厢的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就连酒都是温好的。
刚坐下,沈如玉便笑着为席大壮和池溪倒酒,眸色温润地寒暄:“席兄,当日一别,已有三年之久,席兄过得可好?”
“好与不好,你不是很清楚吗?”
席大壮眸色黑沉如墨,语气冷若冰霜,无不讽刺:“沈大公子本领通天,只怕是连席某一日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口饭都如数家珍吧?”
沈如玉将酒壶放下,捏了捏额角后幽幽叹气:“席兄,你当真是误会在下了。在下此次前来虽有事相商,但从未怀疑过席兄分毫,又岂会做出那等偷偷摸摸之事?”
席大壮不想跟沈如玉拽文。
此人从小就这般,见人三分笑,骨子里的凉薄占七分,精于算计又心狠手辣,是一个十足十的笑面虎,如今更是天子面前第一宠臣,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提防。
沈如玉见席大壮不搭腔,也不气恼,热情招待:“快用饭吧!天气凉,再耽误下去饭菜都冷了。”
醉香楼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
跟池溪用灵泉空间里面的食材做出来的比起来,无论是口感还是新鲜程度都比不上,席大壮虽然是个粗人,但这段时日被池溪精心养着,也将嘴巴给养叼了。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也吃得十分安静。
只是席大壮时不时会贴心给池溪夹一些她够不到的菜,沈如玉将一切看在眼底,觉得席大壮这三年来变化良多。
池溪也意识到席大壮并非她所认知的那般简单。
他有很多秘密。
但她并不想深究。
若是席大壮想要告诉她,她会洗耳恭听,若他不曾透露,那便是时间未到亦或是时机不对,她尊重他的意愿。
他们是夫妻,只要他一心一意跟她过日子便可。
过去究竟如何,她并不想计较。
一顿饭吃完。
沈如玉抬眸望了池溪一眼,欲言又止。
席大壮眉头一沉,冷声说:“沈大公子,你知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有话直说,你那些弯弯绕绕也可以省一省。”
沈如玉知道席大壮对自己心存芥蒂,这番前来不仅是上面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跟席大壮,也曾有过推杯换盏交心畅谈的时光,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们之间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偶尔对月当空,他都倍觉惋惜。
“哎,当初的事情已过,这些年他也一直心存愧疚,想要帮你一二。我知道你心存芥蒂,一时半会儿抵触我的到来,但你不能永远龟缩在这个……”
“媳妇儿,走。”
席大壮突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拉起池溪转身便走,沈如玉急忙上前:“席兄,当年之事真相如何,你当真不想追究了吗?若侯爷有冤,你也不想为他讨回公道了吗?”
大步跨出包厢的席大壮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身望向沈如玉,森寒的目光宛若幽谷里的野狼,充满了攻击性和愤怒,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都会暴怒。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冷得几乎凝结。
沈如玉也知道自己触动了席大壮的逆鳞,但这人龟缩太久,若是不刺激他,他只怕是永远都要碌碌无为地待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了此残生。
沈如玉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拧着眉头,沉声说:“席向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即便你不顾家仇,难道连你亲爹的死因你都不想弄清楚了吗?你当真能任由他死后依旧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是叛徒吗?你爹铮铮铁骨,一生忠勇,你就能忍心看他背着满身污名死不瞑目,让人唾骂他千年万年?”
席大壮的眼睛猩红得几乎滴血,嘴角的冷笑十分阴寒瘆人。
沈如玉咬着牙,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爹是被冤枉的吗?那你为何可以看他无辜惨死而无动于衷?现在时世不同,你并非没有为你爹翻案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
席大壮猛地跳起来,在池溪惊诧的注视下,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沈如玉英俊温润的脸上。
沈如玉就算及时躲避,也不免被席大壮的拳头砸到,脸上的疼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自幼习武,但比起孔武有力的席大壮还是差一大截,他一向温润的眼底闪过凶光,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席大壮,怒骂道:“席向铎,你个胆小鬼,你个孬种!眼睁睁看着你爹惨死,却连为他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你要永远想个懦夫一样龟缩在此,我也不拦着你,但我永远瞧不起你!”
“老子叫你闭嘴!”
席大壮忍无可忍,揪着沈如玉便是一顿胖揍。
沈如玉自然不会乖乖挨打,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池溪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掌柜的听见动静急忙跑上来,慌得找不着北:“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可是京都城里来的贵人,怎么就打起来了?完了完了,我小命没了!”
池溪见打得差不多了,自家相公没吃亏,便急忙出声道:“相公,别打了,再打下去,楼都要被你们打塌了!”
席大壮听见自家媳妇儿的声音,握紧着准备挥下去的拳头瞬间顿住,他满眼戾气地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打的沈如玉,猩红着眼,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警告:“老子想如何便如何,你有什么资格指摘?当初之事,跟你爹脱不了干系,你就等着老子让你成孤儿!”
“席向铎!”
沈如玉眼底闪过愤怒。
他全程被压着打,不仅英俊的脸青紫一片,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他怒骂道:“当初之事,你尽可以去查清楚,别再这里胡言乱语!给我起开!”
席大壮沉着脸从沈如玉的身上起来,扭头望向站在门口表情复杂的池溪,迟疑片刻后,有些心虚地眨眨眼,随后硬着脖子说:“媳妇儿,这些事,等我回家再向你解释。”
池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