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天,早饭过后,凌霄和知衡拿着这次乡试印刷出来的试卷,还有从济南府城带过来的礼物,前往董先生家。
董先生早已得知他们考中举人的消息,心里默默的为两个人高兴,只是迟迟不见两人前来拜访,董先生心中有些煎熬。
玲儿爹得知知衡考中举人之后,便在等着知衡前来拜访,一连几天,都没有见人过来,看爹情绪不对,便亲自到知衡村里问了问。
“举人老爷还没有回来,听他娘说要十月底才能到家。”
“行、行,多谢老兄了。”
“这两天来找知衡这孩子的人真多,上门说亲的人更多了。”老汉一边坐在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聊着天。
“那知衡他这婚事定了没有?”玲儿爹急忙问道。
“看你这表情,难不成家里也有个女儿。”
玲儿爹尴尬的说道:“是有个小女,不过我今天过来只是来看看知衡回来了没有,我爹是他的蒙学先生,心里对他一直担心,我就过来跑这一趟。”
“原来是董先生的儿子,快坐、快坐。”老汉将旁边的一个石头擦了擦,邀请玲儿爹坐下,这董先生在知衡村里很有名。
一来教学教的好,带出了好几个秀才,好多人都想将孩子送到董先生这里读书。二来董先生帮助知衡的事,村里都知道,大家都说董先生是个好人。
“多谢,我就不坐了,爹在家里等着我回信呢。”说完,玲儿爹就匆匆向家里赶回去。
回到家之后,玲儿爹将凌霄他们还没有从济南府城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他爹,董先生当时听了只是点点头。
玲儿爹这将近两年的时候,也有不少媒人来给玲儿说亲,不过又知衡这儿对比在,玲儿爹看这南方都要和知衡对比一下。
“这个不行,连个院试都没有考过。”虽然玲儿爹也没有考中秀才,不影响他的女婿起码要是个秀才。
“这个不行,个子太低了。”知衡身高接近六尺,差不多一米八,身材修长,两人要是站在一起,这是个人就会选知衡。
不过这些人家里都要比知衡好,知衡就败在了家庭上,不管他娘怎么样,以后这知衡总不能不管他娘、还有他后爹,以后谁要和他成了家,还有的热闹。
除了他娘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有他死去亲爹的叔伯一家,原本也没有听过这一家人,后来知道知衡考中秀才后才战战兢兢找了过来。
玲儿爹也是知道有这一家子后,更不想玲儿嫁到他们家去,这一大家子,贫困潦倒,和知衡还有血缘关系,这以后知衡不能不管他们。
知衡自从他娘改嫁之后,就一直和他娘生活,由于年岁小,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的不是很清晰。
还记得入县学的第二年年底,大冷的天气,知衡他们正在县学内上课,便有门斗过来喊他,说外面有人找,急事。
知衡以为出什么事情了,便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凌霄他们也跟着出来了,谁知道在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这么冷的天穿着两件薄棉衣,衣服上绣着好几处补丁。
满脸冻得通红,双手在衣袖里揣着,年轻一点的满目愁容,年长一点的看着很是疲惫,两人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看见知衡他们出来了赶紧上前,走到跟前又有点犹犹豫豫,张开嘴又没有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凌谷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找知衡有什么事情?”
知衡也不记得有这两个人,两个人就在那里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
后面年轻一点的那个男人上前,对着知衡说道:“知衡,我是你小叔啊,这是你大爷。”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知衡和他娘走的时候年龄比较小,不过有印象他爹有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这么多年了,知衡从来都没有和他们见过面。
知衡都没有见过他们,凌霄他们更不用提了。
凌谷问知衡:“他们是你家的人不?”
知衡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吧。”
凌谷在旁边问道:“你们过来找知衡可是有什么事?”
知衡的小叔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说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来找你,你弟弟他病了,现在正在柳大夫那里看。”
“大夫说了,这看病的需要三两银子,我这里是实在拿不出三两银子,要是晚上这银两送不过去,大夫就不给孩子用药了。”
“知衡啊......。”一句知衡啊,凌霄听出了这个成年男子的辛酸,还有的压抑的哭腔。“小叔想借你三两银子。”小叔看向知衡的眼神充满祈求。
看知衡没有说话,他小叔低下头,眼睛已经变的绝望,喃喃说道:“你不借也是应该的,是我的错啊,可我这儿子该怎么办啊。”
他家儿子已经断断续续吃了一年的药了,原本家里就没有多少银两,这下子更穷了。
没想到,这一进冬天,天一冷,儿子又感染了风寒,吃了几副药下去之后,可还是不管用。
今天一早,他们赶紧到县里的医馆来看,可这大夫一张口就要三两银子,他们来的时候凑合了一下才有五百文。
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先给了大夫五百文,大夫才同意先用药,随后让他把银两补上去,走投无路,哥哥建议他过来找知衡,这他才过来。
可现在他该怎么办,知衡他叔,双手抱着头,使劲在敲打自己的头。
旁边知衡的大伯,赶紧走到他身边,双手拉着他的胳膊,“现在咱赶紧回家去借去。”
“太晚了,等回来就太晚了。”小叔嘴里绝望的说着,“回去之后,谁还会借给我们钱。”
此时天空已经飘起来雪花,落在远处的屋檐上,还有穿着薄薄衣服的人上面。
知衡大伯将衣服领子收紧,来抵住这冬天的寒冷,小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不冷一样。
两人步履僵硬的远处走去,就在两人走了十几米远的距离之后,知衡跑了上去,“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他大伯和小叔听到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那里愣愣的,凌谷上前拍了他俩一下,“走啊,我们一块儿去,再晚大夫就生气了。”
这么一听,小叔赶紧动了起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个笑容,带着他们向医馆那里快去走去。
来到柳家医馆,王小叔带他们去看他的孩子,在医馆内的床上休息,床的旁边坐着一个干瘦的女人,见到王小叔便焦虑问道:“银子借到了没有?”
王小叔搓搓手说道:“借到了,借到了。”
那女人才笑了起来,眼里噙着泪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应该就是知衡的小婶了。
随后,又看见凌霄他们便问王小叔,“他们是什么人。”
王小叔一把拉过知衡,“这是我之前给你说的,我二哥他儿子王知衡。”
知衡小婶想要站起来,谁知道一动,床上的孩子便发出了难受的“哼唧”声,她不得不坐回去,并对着知衡歉意的笑了笑。
凌霄他们这时将目光转上这生病的小孩儿身上,小孩身上盖着一床破棉被,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脸出来。
双颊无肉、看起来面黄肌瘦,由于刚刚发热,烧还没有退,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听王小叔的意思,这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就要比平常的孩子瘦弱些,这小孩儿今年已经七岁了。
看过之后,知衡他们凑了五两银子给他小叔,“等回去之后,还你们。”知衡对着他们三人说道。
“不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
“有的,这段时间画了几幅插图,平日里还攒了一些钱。”不过凌霄估计知衡攒的钱也不多,毕竟平时买书、纸墨等也比较花钱。
知衡去问了问柳大夫病人的情况,这柳大夫看他们四个都是秀才,态度热情的给他们把问题一个个解答。
走的时候,知衡给王小叔留下了五两银子,王小叔拿出二两来给凌霄,局促的说道:“三两就够了,这二两你拿回去。”
“拿着吧,给小石头买一身棉衣穿,多吃点好东西补补。”
王小叔手中拿着这银两,眼眶又红了,对着知衡说道:“小叔以后会还你的。”而后又不好意的说道:“以后有事可以来找小叔。”
“知道了,你回去看小石头吧。”
等凌霄他们走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的积雪。
王小叔拿着银子回到医馆,心里是滚烫的,不过心里对知衡的愧疚也越发深了。
当年他二哥去世的时候,那时家中的光景已经不是很好了,二哥看病花了有三四十两银子,没想到还是没有看好。
他和三哥又相继成亲,家中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了,大嫂家中还有两个孩子,知衡娘当时说要改嫁的时候,爹不同意,想要他在家中将知衡抚养成人,这是他二哥唯一的血脉。
知衡娘受不了这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想要改嫁,在家中大哭大闹,爹最后没有办法的松口同意了。
不过也撂下话了“你走可以,知衡必须留下。”他爹不同意知衡走。
“哼,知衡我必须带走,不带走,留你们家饿死吗?”
得知知衡要和他娘改嫁走的时候,其实小叔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不想养,而是已经没有钱养了,这时候的知衡对于他们来讲是个负担。
既然知衡娘要带走他,王小叔他们便劝他爹道:“爹就让知衡走吧,这知衡去了那家也可以有个饱饭吃。”
听到三个孩子的话,爹瞬间就老了许多,他现在可以管了知衡,以后他的叔伯们会管吗,毕竟是他亲娘,以后怎么着,他亲娘就会管他。
最后,知衡让他娘带走了,走的时候和爹约定,不改姓还叫王知衡。
知衡娘让他们以后不去找她和知衡,爹也同意了。
刚开始几年他们自己的生活都忙不过来便没有去看,后来光景稍微好了点,去偷偷看过知衡,被他娘给骂了回来,再后来就听说知衡考中秀才了,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后来知衡又去医馆看过小石头几次,小石头很喜欢知衡这个堂哥。
等凌霄慢慢挣钱了之后,还接济过他小叔几次,曾打算介绍小石头到董先生那里去读书,后来小叔害怕麻烦他太多,便拒绝了。
到现在就这样处着,虽然交往不密,不过也算有了联系,只不过是他娘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