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一些情况，城中护卫队已经过去了，恐怕人手不够，你带上人去支援。”

侍卫长脸色迟疑：“这……少城主，若是我们去了，府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城主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无事，是我让你们去的，若出现什么状况，自有我担着。况且城中百姓的安危也同样重要，还不速速前去！”

待那些人走后，无陵又将剩余的侍卫都调去了前厅。之后，他带上褚辞和商寒远，去了段思崖的书房。

“义父今日去找李梦显了，估计是在想办法查探你们的踪迹，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梦显不会那么轻易死心，肯定还在打商寒远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估计李梦显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躲在城主府。

无陵带着他们下了密道，一路往前通行。

商寒远紧紧拉住褚辞的手，给他传音道：“哥哥，小心一点。”

褚辞现在总是下意识将商寒远看作小孩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迷之责任感，完全忘记了对方明明比他还强。

“好，你也是。”

走在前面的无陵喃喃自语道：“好奇怪……”

褚辞听到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无陵：“这下面的温度似乎比我上次来还高了点。”

褚辞一进来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很是灼热，他身上都开始冒汗了，“以前不是这样吗？”

无陵摇了摇头，“我许久未再踏足过这里，定是这期间，义父将地宫又做了改变。”

如无陵之前所言，关押魔物们的还只是一间暗室，现在暗室已经被段思崖完全打通，偌大的空间里，竟然关着数量甚多的魔物。

而空气中的灼热感，是因为段思崖连通了地焰，将它引做了一个巨大的炼化池，置于地宫之中。池中翻涌起滚烫的气泡，破碎之后，化作了蒸腾的热气。

这恐怕是段思崖用来销毁炼化失败品的。

饶是已经从无陵的口中知晓了那些被段思崖实验的活人的样子，褚辞做足了准备，可当他真正看见的那一刻，还是不忍地移开了眼。

已经区分不出究竟是人的身体长出了魔物的部分，还是在魔物身上拼接了人类的躯体。

畸形又可怖。

像这样半人半魔的样子，无论是魔界人界，恐怕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难怪无陵会说“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送他们去解脱”那样的话。

他们这样，还有变回正常人的可能吗？

褚辞竟然在他们之中看见了一个孩子，那样小那样瘦，十几岁的年纪，估计还没有成年，就被抓到了这里，接受着段思崖的折磨。

褚辞气红了眼。

堂堂的无妄城城主，亏得他的民众爱戴敬仰他，他竟然会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屠龙者最后也成为了恶龙。

他们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魔物记录的宗卷文字之类的，应该是被段思崖藏到了别的地方。

时间紧迫，褚辞和商寒远先是用符咒焚化了纯种魔物和魔胎。在烈焰之中，它们的嘶吼和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凄厉异常，直让人头皮发麻。

可面对那些半魔之人，褚辞自认为还没有修到那一层的悟性，他还是做不到狠下心将他们诛杀，这些人之前同他一样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或许还尚存着零星的神志。

一直沉默的无陵突然提起剑，他喃喃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竟然直接斩下了面前半魔之人的头颅。

长着畸形脓包的头颅滚落在地，只能依稀从眼睛辨认出他之前是个人类。那眼睛里面是茫然还是麻木，已经叫人分不清楚了。

这一剑，让无陵几乎魔怔，他发了疯般的去诛杀那些半魔之人。口中念念有词，到后面，几乎能听清楚了。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空气中渐渐被浓郁的血腥气覆盖淹没。

突然，出口处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愤怒的嘶吼，“无陵！我杀了你！你怎么敢！！”

段思崖因为长久的试炼，竟意外和魔物建立了感应，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半道便匆匆赶了回来。

他看见的是什么？他的好义子，懦弱又无能的小崽子，像狗一般的装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与外人里应外合，将他经营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我要你死！”

段思崖目眦尽裂，手上的掌风带着杀意欲取无陵的性命。却被商寒远轻飘飘的挡下。段思崖是半修道之体，哪怕炼用魔物多年，也比不上真正的修道之人，哪里会是商寒远的对手。

商寒远削下段思崖的一条手臂，又将他的手脚筋挑断，做完这些，他将被弄脏的流光剑小心翼翼地洗涤干净，专注又一丝不苟，和刚才那个森冷的杀神阎罗截然不同。

商寒远神志懒得再看一眼地上的段思崖，“我最不喜多管闲事，但是你，是个例外。”

段思崖的出现，想来是给他们烙下的阴影太深，那些半魔之人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不停地用头撞击着笼子，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死……死。”

“死……”

褚辞惊疑道：“他们想出来？”

想让段思崖死？想亲自报仇？

离得最近的无陵没有再说话，他从段思崖身上搜出了钥匙，然后沉默地打开了大门。

那些人停止了撞击，接着，他们眼中像是有了一丝瞬间的光亮，然后踉踉跄跄地往笼子外面跑。

他们还有神志！是要做什么？

褚辞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然后便看见了那些半魔之人，疯了一般地一个接一个跳进了炼化池。池中的岩浆跳得很高，“噗”的一声转瞬便将掉下去的东西吞噬，只在空气中留下刺鼻的气味和灼热的气息。

褚辞似乎听清楚了，那些人说完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那便是——让我死！

没有希望，便选择自我毁灭。

不被三人注意到的段思崖，眼中被炼化池照出了一片火光。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

到头来，都没有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他取出了储物袋中的一个已经成形的魔胎，迅速地吞吃入腹，喉咙间都是腥臭的味道。

原本还想再等段时间炼化的，选个最吉利的日子。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完美的一个魔胎，一定会成功的，死去的那些东西就当是这独独一份的祭礼罢了，没什么好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