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你没事吧？”
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如徐风吹拂，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袭雪白色锦袍的男子缓步朝着墙角边的男子走去，旋即就见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轻声道：“我扶你起来。”
沈郁黑眸闭了闭，将脏兮兮的手掌握住了萧衍之的手，半点不客气地整个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
“抱歉，弄脏你的衣衫了。”沈郁轻咳了一声，沉声道。
萧衍之扶住他的身子，轻笑道：“你没事就行。”
“你方才不在客栈内？”沈郁侧眸看了一眼萧衍之来的方向，沉声问道。
【是，方才东宫的人...】
“怪不得，如你在，我又怎会...如此狼狈！”
沈郁薄唇勾了勾，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幽幽的目光看向了墙角边的小丫头，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萧衍之扶着沈郁，目光扫了一眼那浑身脏兮兮的小丫鬟，抿住嘴角，抬手对着角落里的李贵道：“今夜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李贵垂着脑袋，拱手道：“卑职遵命。”
【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云汐心里委屈极了，抬手将头上的杂草取下，就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头顶上落下。
“你还不跟上？”
云汐猛地抬眸看去，就对上了沈郁幽冷的眼睛。
沈郁立在不远处，咳嗽了一声，神色有些僵硬地拍了拍衣袖，等着小丫头主动跟上来。
“来了。”云汐小步跟上。
回到听雨阁内，夜鹰守在房内待了两个时辰，直到亥时，才见到沈郁从净室出来。
夜鹰咽了咽口水，对着立在屏风后的沈郁道：“公子，今夜东宫的人没有及时出手，是因为冷侵云...因为公子受了伤，殿下罚了冷侵云十军棍。”
沈郁冷笑了一声，黑眸眯了眯，掀开纱幔，坐在床榻上，声音低沉得能拧出水来。
“夜鹰，你觉得冷侵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夜鹰愣了下，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脚步往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属下认为和景曜对公子下手的动机一样。”
【情敌，都是为了楚家小姐。】
沈郁冷嗤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缓步往外间走来，侧身半靠在软塌上。
“公子夜已深了，您又要在软塌上过夜？”夜鹰下意识地问道。
沈郁掀了下眼皮，看了一眼夜鹰，低低道：“反正会被噩梦惊醒，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话罢，他幽幽地闭上了眼睛。
夜鹰转身刚向外走去，就听到沈郁又吩咐道：“将今夜发生的事散布出去，瞒着东宫的人。”
“是，”夜鹰点头应了声，却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全部吗？”
【包括公子从...】
沈郁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嘴角抽搐了下，冷声道：“是。”
“喵！”
黑猫从窗台上跃下，委屈巴巴地缩进了主人的臂弯里，用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沈郁的手掌，旋即闭上了眼睛。
“只有你不会背叛我。”沈郁手指轻轻挠了几下黑猫的下巴，淡淡道。
夜鹰僵了片刻出府去办事，却发现自己要做的事，已经有人先一步办了。
而且不止一方势力，很明显是几波人同时办了一件事。
夜鹰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哪些人做的。
自家公子低调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却因为一个女子，而惹来这么多想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所以不过一夜之间，昨夜沈府大公子在清茗茶室遇刺客，吓得从后院狗洞逃走一事，就传得满城皆知。
待到这个消息传到凤仪宫时，正在用早膳的顾皇后手上的筷子掉了。
“娘娘，您没事吧？”身边的李公公忧心问道。
顾皇后秀眉抿了抿，闭上了眼睛，满脸是不可置信，“你说，他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李公公低着头，轻轻笑了下，宽慰道：“娘娘忘了吗？小殿下一直都是这么不拘小节。”
顾皇后闻言，脑海里想起过去的小太子，胸口上的闷气顿时散去了几分，她无奈地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过去的一切。”她垂下眼眸，红唇勾出了一抹苦笑。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后悔过将这两人的命运调换了。
但是当年她也是没有办法，她生下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身子，她这一生就只有太子这个孩子了。
如果太子死了，就算她的背后有顾氏，那又如何。
到头来，她也只能从那些身份低微的庶子里选一个，养在膝下。
竟然如此，她宁愿选一个身上有顾氏血液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他这些年，就是受了再大的痛苦，忍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曾在本宫的面前露了怯，你可知为何？”
李公公摇头。
“因为从那一日开始，本宫就不再是他的母亲了。”顾皇后话罢，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娘娘，太子自幼心善，又怎会...”
顾皇后抬手制止了李公公接下里的话，沉声道：“我想见他。”
“是。”李公公退了出去。
沈郁被接到凤仪宫时，已是午后。
他立在宫殿前的台阶上，仰头静静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呆立了片刻，才缓步进了殿内。
这或许是这一生，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顾皇后见人来了，旋即遣散了殿内的人，只留李公公一人在殿内侍候。
“你到底有什么难事，本宫可以帮你。”顾皇后看着沈郁淡漠的神色，终是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沈郁浅啜了一口清茶，抬眸对上顾皇后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心中微动，轻声笑道：“我很好。”
依旧是这副淡漠的神色，顾皇后气得心潮一阵起伏，一只玉手猛地落在贵妃榻的扶手上，冷哼一声道：“很好？很好你需要钻狗洞？”
沈郁闻言，端着茶盏的手掌顿时颤了颤，他闭了闭眼睛，压了压心头的闷气，仰头回道：“只要能活下来，钻个狗洞算什么！”
顾皇后面色沉了几分，又道：“那你为何要自甘堕落，为了一个贱婢，竟然要弃了和楚家小姐的亲事...”
“沈郁的事，就不劳娘娘操心了。”沈郁闻言，冷声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一双满了寒意的眼眸望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子。
顾皇后被这话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压下心里的怒气。
【你...你和你父王还真是像，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
“那楚家的丫头一心向着你，又配得上你...”
“娘娘，沈郁是命薄之人，又谈何配得上...”
“你是本宫...”
“娘娘慎言！”
顾皇后死死闭了闭眼睛，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沈郁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沈郁今生只会娶一人。”
话罢，他起身，对着顾皇后郑重地跪下，行了大礼，轻声道：“娘娘保重，沈郁就先告辞了。”
沈郁转身，缓步朝外走去，那些本来想提醒母后小心萧衍之的话全数都咽了回去。
萧衍之和母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在萧衍之没登上那个位置之前，母后都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萧衍之自始至终想除出的人，只有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