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树下。
瑄王看着眼前挂满红色绸缎的姻缘树，唇边扯出了一抹轻笑，眼底映着淡淡的月光：“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顾皇后这才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并肩站在他的身侧，抬眸看着这棵树，冷笑道：“姻缘树，可是它本点也不灵验。”
话罢，她伸手随意地扯下不断在眼前飘荡的红绸缎。
瞥了一眼绸缎上写着的“郎情妾意”，冷笑了一声，旋即随手丢在一侧。
瑄王愣了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绸缎，抬手将红绸缎沾上的泥土都擦去，又视若珍宝地端详着，才重新系上了高高的枝头。
他笑着道：“这红绸缎有些年岁了，想来这对有情人定是早就成了眷属。”
顾皇后看着瑄王，明明快要半百的年纪，但唇边依旧挂着这般纯粹的笑容。
她指尖死死抠着掌心的嫩肉。
本以为时隔这么多年了，她再次见到他，该是往事如烟，心如止水。
但这一刻，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她死死地抿着眉心，深吸了口气，才将心中的悸动压下。
耳边就听到他充满关心的声音。
“你不用担心，皇兄...是何等心性的人，你不是早就了如指掌了吗？所以当年才会...弃了我，转头选了他。”
瑄王声音淡淡的，满是郁色的眉眼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顾皇后沉声反问：“我要嫁的人必须坐上那个位置，当年你有把握赢过他吗？你没有！”
瑄王想起当年的事，嘴角瘪了下，唇边挂着一抹苦笑：“过去的事，已成定局，我从没怨恨过你和皇兄，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可以放下心来，今夜也定是皇兄赢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冷笑。
瑄王愣了下，挑眉去看顾皇后。
对上那双满是嘲讽的眼眸，不由得心中一咯噔，哑声道：“你不想...”
皇兄赢？
两人自幼就在一起长大，又是情投意合，彼此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瑄王呆在原地，眼底满是错愕和不解的光。
他知道眼下的萧衍之并不是真太子，沈郁，也就是萧执，才是真正的太子。
顾皇后见他满眼困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如陛下失败了，你会帮我儿拿回本属于他的皇位吗？”
瑄王愣住：“......？”
顾皇后攥紧手心，往他的跟前又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因为他是...”
“什么？”
瑄王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只响，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连着心也跟着慌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可此刻他从她的眼底瞧不见半点说慌的情绪。
“眼下他成了你的义子萧执，再也无法变回萧衍之了，那个位置本来已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如果你登上那个...”
“不可能...”瑄王闻言，只觉得一股心火蹭蹭往上涨，脑袋里有无数种情绪、声音搅合在一起。
顾皇后微微眯起凤眸，高挂的烛光映入她的眼底，浮现出幽冷的光。
她冷笑道：“你还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
瑄王被这么一激，一口气顿时涌上了心口。
这时，从院门外的侍卫匆匆进了院内，拱手道：“王爷，二皇子谋逆已伏诛，东宫太子坠入河中，眼下下落不明。”
瑄王刚刚漫上心间的怒气一下子瘪了，他垂下眼眸，瞥了一眼身侧的顾皇后。
就见她面上流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旋即转身往后院走。
“你...”瑄王看着她孤傲、落寞的背影，不由得张嘴想唤她。
顾皇后停了下来，转头睨了他一眼，沉声道：“当年之事，你如想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你，至于方才本宫所提之事，你好好想想。”
瑄王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发红，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方才的话。
怎么可能？
一侧，沈郁带着人在西门的护城河搜了许久，却连个人影都没寻到。
他黑眸暗了暗，将充斥在脑海里的乱糟糟的想法丢开，就见盛元洲来了：“陛下想见公子，这里就交由卑职。”
夜风寒凉，将沈郁烦躁的心情都吹散了些。
他沉声问道：“萧慎之真的死了？今夜为何会牵扯到他？”
盛元洲抬眸看了沈郁一眼，拱手道：“卑职也不知，二殿下可能是无意知道消息，生怕太子夺位成功，所以...”
沈郁眯了眯眼睛，耳边就听到他在心中叹气的声音。
【唉！一切都是陛下的主意！】
沈郁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往宫中去。
进了未央宫内，只见那人半靠在龙椅上，双眸紧闭着，半边脸隐藏在阴暗中，显得阴鸷可怕。
这一刻，就连沈郁心中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寒意。
他缓步上前，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顿时睁开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幽暗不见天日的眼底瞧见了他，顿时升起了一丝光芒来。
他笑着起身，伸手握住了沈郁的手，声音哑哑道：“你没事吧？可受伤了？你这孩子，父皇让你待在你母后身边，你怎么这般执拗。”
“父皇，萧慎之是怎么回事，为何今夜他会牵扯进来，而且...太子怎的变成了救驾？”
沈郁不知为何，喉间微微发涩，他咽了几下喉结，艰难地问道。
本来的计划是，用自己作为诱饵，在萧衍之面前露出破绽，让他以为谋反的时机到了。
可眼下...
皇帝眼中满是无奈，唇边扯出了一抹轻笑：“我儿自小就善良，可父皇不一样，你知道的父皇是在冷宫长大的。
这些年为了这个位置，我的手里沾满了鲜血，弑兄，诛臣杀民，眼下不过是多了一条……杀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做不到的一切，父皇都能替你做了。】
【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父皇都会为你铺好道路。】
沈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才想极力压制的情绪，顿时土崩瓦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
至于让他们这般费尽心机....
【父皇已经做不了一个仁君了，但我儿可以。】
沈郁闭了闭眼睛，不想再听到任何的声音，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直响，有千万只针在脑子里...
他伸手捂着脑袋，眼前顿时一黑，旋即晕了过去。
“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