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皇后的眼睛瞪大,看着眼前神色一脸阴沉的儿子,咽了咽口水,再次问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父皇肯定会等你凯旋的...”
沈郁闭了闭发胀的眼睛,以手揉着紧缩的眉心。
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眼睛,嗓音哑沉:
“母后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从黑猫开始,到瑄皇叔,我原以为母后只是识破了他的计划,但这些日子,我才意识到...”
顾皇后闻言,只觉得一股心火直冲脑门,烧得她简直就要爆了。
【没想到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会是你。】
沈郁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眸里满是阴郁之色,他张了张嘴,沉声道:
“母后让云汐告诉我...父皇和你,还有姨母的故事时,我就隐隐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您的计划,但是我不愿多想,可是眼下的局面,最大的赢家只有顾氏。”
他眼眶微红,沉声道:“母后想对父皇下手吗?不,我应该问,母后为何改变了主意?”
父皇背上的伤口突然裂开,他不得不心生怀疑。
虽然黎津阳也确认了,父皇并没有中毒,可是这一切太巧了。
如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母后所谋,似乎很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都合理了。
顾皇后跌坐在软塌上,微微咬着下唇,把唇瓣咬得为微微发白:“你在怀疑母后?”
她咽了咽口水,捏紧手指。
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沈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母后想做些什么,我从来阻止不了,也无力阻止,就是希望母后不要后悔。”
【后悔?】
“回京后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如我的亲生母亲真的是姨母,该有多好。”
沈郁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但还是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你...”
顾皇后气得气息乱了几分,她身子一软,瘫倒在软塌上,只用一双幽深的眼眸睨着眼前的儿子。
“你就觉得我真的是铁石心肠的吗?”她质问道。
沈郁起身,望着她,眼神里是顾皇后看不透的情绪。
“母后如动父皇,我势必会让顾氏陪葬。”
话罢,他转身往外走。
顾皇后僵在原地,她从没在皇儿身上瞧见过这般凌厉的气息。
不,就算她弃了他,他望向自己的眼里也仅有疏离,没有半分恨意。
可是这一刻,顾皇后很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决绝。
“皇儿...”
顾皇后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有些慌乱了,就算是之前被他识破了太子的身世,也没想着这么慌乱过。
他方才的眼神,分明是...
罢了,晚些日子也行!
毕竟瑾之确实还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娘娘,你怎么了,神色看起来很不好!”进殿来的嬷嬷小声问道。
顾皇后呼出一口长气,沉凝的面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取下手腕上的佛串,塞到嬷嬷手里,急声道:“你将这佛串给他。”
嬷嬷接过佛串,点头急忙追了出去。
须臾,顾皇后就见嬷嬷白着一张脸回了殿内。
她视线往下,一下子凝在嬷嬷手上拿着的佛串上,她伸出颤抖手去接那佛串。
垂眸看着那佛串,许久未言,手指轻轻拨动着菩提数珠,幽幽的眼眸里满是失落。
“娘娘,公子没接,但说了一句话。”嬷嬷小心翼翼开口道。
“什么话?”顾皇后捏住佛珠,微微抬起一线。
“天冷了!”
“吧嗒!”
顾皇后手里捏着的佛串垂落在青莲花的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天冷了!”
“天冷了!母后的手好凉!”
“天冷了!母后体寒,我是个小暖炉,母后抱着我吧!”
.......
“天确实冷了!好冷!”顾皇后闭上了眼睛。
沈郁出了凤仪宫,就见一身铠甲的禁军首领盛元洲正站在台阶下。
见他来了,单膝跪在雪地上,拱手道:“末将奉陛下之命,随镇国侯西征。”
沈郁脚步微顿,看着眼前的盛元洲,张了张嘴,那些想让他留在宫中的话,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全都咽了回去。
【是陛下的旨意!】
是了,盛元洲是跟着父皇西征过的人,这些年一直跟在父皇身边。
沈郁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跟前。
“侯爷请放心,陛下身边不止末将一人。”盛元洲沉声道。
沈郁扶着他起身,沉声交代道:“盛将军速去点兵,我要连夜赶往西北。”
盛元洲微微一愣,抬眸看着他,一脸阴沉之色。
【不和大军一起出发?】
“这调集人马,需要些时日...”
沈郁摇头,冷声道:“不可,等大军集齐,到出征,最快也要三日,等到大军走到祁山,恐大雪早已封了山。”
盛元洲愣了下,仰头看着沈郁,眯着眼睛道:“可今年气候推迟,雪不会这快就下的,只要大军加快步伐,定能在封山之前过了祁山。”
沈郁眯起眼睛道:“那盛将军带着大军赶往西北,我带人先行。”
盛元洲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沈郁,突然想起方才陛下口中所言。
公子怀疑清河王身边有奸细,才会屡次陷入敌军的圈套中。
“末将领命,子时后,西城门等侯爷。”
盛元洲拱手,朝着沈郁行了一礼,转头去调集最精锐的骑兵。
沈郁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翻身上马,勒紧手里的缰绳。
刚出了宫门口,就见夜鹰在一侧高墙下等着。
“公子!小姐在你府里。”
听见这话,沈郁扬鞭打马,赶回了府里。
就见云汐站在长廊下,见他回来,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朝着他奔来,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高挂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晃不止。
那昏暗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竟让沈郁瞧不清她眼底,听不见她心底的话。
他心头微微忐忑,将马鞭掷在地上,往前走了一步,就见她突然几步跳下台阶,朝着他跃来。
沈郁色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人。
凉风冷瑟,怀里的人儿却依旧温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人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