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高空的弯月渐渐落到另一面去。
虽是三月,但西北的夜晚依旧寒凉得很。
云汐用了些粥,也喝了药,烧退了后,终于睡下了。
可刚睡了一会,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散在茫茫迷雾中,什么也瞧不见,眼前的荒芜吞噬似要将她拉入深渊中。
她无意识地嘟喃了一声,就感觉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
将她从那片迷雾中挣脱开来。
掌心的那一点温热,将她这些日子所有的慌乱和不安,一点点吞噬殆尽。
一股熟悉的清冽幽香让她渐渐安定下来。
她翻身,朝着这股幽香的来源蹭了蹭,直到鼻尖,心尖都是这股子味道,她才嘴角勾着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沈郁浑身绷紧,脊背僵住。
低头看着赖在他腿上的云汐,尤其是她还在他的腿上不断蹭着。
这一刻,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
随着她一下下的呼吸,他感觉有什么在一寸寸地绷紧,即刻就要断裂开来。
他喉结一阵滚动,伸手将她身上的锦被裹紧,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随着方才的动作,散落在脸颊上的青丝,最后只得紧握成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金玉将红木食盒,连带着药碗一并收走,抬眸之际,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奇怪的沈郁,又看了一眼睡在他腿上的自家小姐,十分困惑地退了出去。
到了门边,她拉住半分眼色都没有的青竹,将人扯到房门外,随手关上房门。
青竹被她扯住了后领,也不恼,仰着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金玉:“金玉,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金玉冷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领子,双手抱胸,可对上他笑得如同孩子一样纯粹的脸庞,她到嘴的嘲讽却全变了,只得哼哼道:“你可知道错了!”
青竹愣了下,旋即想起小姐教过的话,急忙点头道:“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青竹话罢,仰着一双满是笑意的清澈眼眸看着她。
见金玉脸色缓和了些,他大着胆子往她的身边走了一步,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云汐在听雨阁内时,讨还自家公子的样子。
他伸出手指,想去扯金玉的袖口,可还没拉住她的袖口,就听到她“嗯”了一声,问道:“你哪里错了?”
青竹当场如遭雷击,浑身僵在原地,一双黑亮的眼睛飞快地眨了好几下:“这个...错在...”
金玉见他这副心虚的样子,又支支吾吾了好几句,都没回答上来,顿时知道他方才是在敷衍自己。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想到他笨,只得直言直语道:“你好好想想,你前日说了什么?”
又怕等他想明白,恐怕早就天亮了。
小姐说得对,喜欢还是得多些包容。
她又补充道:“下午扫地的时候。”
青竹愣了下,眼珠子转了几个来回,这才想起了前日发生过过的事:“但是那不是我说的...”
“那你可点头了?”金玉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青竹愣了愣,摸着脑门,有些手足无措地点了下头。
金玉气得伸手猛地推开了青竹的身子,快步往前跑开了。
青竹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可脚步却半分也未挪动一分。
前日那府前管事的话还在耳侧。
“青竹,又扫地啊!”
青竹抱着扫把停下,见金玉从长廊一侧走来,嘴边勾起轻笑,想朝着她招手。
“这谁人不知,青竹只在乎三件事,侯爷、扫地、糕点!”
“当真?”
“你不信问问他。”
青竹细细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下一刻,就见金玉的脚步一顿,旋即气呼呼地转身往回走。
青竹想到这里,就算是再笨,也想明白了。
他有些颓废地坐在长廊的栏杆上,叹了口气,就瞥见不远处站得的黑色身影,幽幽道:“你说我该如何解释?”
等了片刻,那人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青竹又问了几句,可那人却依旧半声不吭,他气极了,突然掏出怀里的糕点,朝着夜鹰狠狠掷去。
夜鹰身形未动,只偏了下脑袋,避开了那不算暗器的暗器。
他瞥了一眼滚落在地上,沾上尘埃的糕点,冷声道:“果真是笨死了,你连糕点都舍得拿来当暗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话一落,夜鹰就翻山上了一侧的屋檐,似是再慢一步,就要被身后那人身上的傻气传染了。
青竹在原地想了想,嘴里还念叨着,突然幡然醒悟,对着屋檐上的夜鹰道:“呆头鹰,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屋内的沈郁自然将房外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他薄唇抿了抿,低头看着睡在他腿上的人。
突然觉得过去那些没有她的日子,变得好遥远。
那个时候,他们三也守着一座院子,却半点生气都没有。
青竹是个只会扫地,吃糕点的笨蛋。
夜鹰大多数时候,就抱着剑立在屋檐上。
而对他来说,外面是白日,还是黑夜,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是她出现了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不管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性子。
这时,一声低低的喃喃的声音传来。
她微红的嘴角扯了扯,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沈郁!”
沈郁幽深的眼眸泛起了柔光,见腿上的人又肆无忌惮地往他的腿上蹭了蹭,他呼吸渐渐重了几分,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勾住她的脚踝,将人抱起。
放在铺了好些锦被的床榻上。
方才让青竹点燃银炭,将房内烧得热些。
他就坐在床榻边,大手探进锦被里,握着云汐的小手。
翌日,云汐是被院内嘈杂的声响吵醒的。
她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沈郁不在,就连金玉也不在。
她下床穿上衣外袍,随意地挽了下散落的乌发,就推开房门往外走。
可刚走到长廊,就见前面院子里好似有好多人,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其中娇娇怯怯的女子声尤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