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公子!”
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盛元洲单膝跪地,对着沈郁行了一个军人的礼。
沈郁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知道所有的关键点都在他的身上。
下一刻,房内所有的人皆单膝跪下:“拜见...”
众人下意识在心中寻了一个词,最后跟着盛元洲唤了一声:“拜见公子!”
清河王朝着众人摆手,带着他们全都下去。
众人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厅内。
须臾,厅内只剩下沈郁和盛元洲二人。
沈郁沉声道:“大总领,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元洲想起陛下的那个计划,深吸了一口气道:“在说这事之前,陛下让卑职先告知公子另一件事。”
他的神色实在太过沉重,让沈郁也跟着沉下了心。
“什么事?”沈郁正色问道。
“先太子在南面藏着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目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能确定的是,先太子本来是打算南下的,如真的让他南下了,整个北齐要不了多久就会乱了。”
盛元洲按着陛下先前所言,一字一字缓缓道。
沈郁敛起眼眸,猛地吸了一口气:“父皇是在那场宫变后才发现的?”
盛元洲点头:“陛下一直让暗卫追杀先太子,无意中发现他和南面的人接触过。”
沈郁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挑眉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给他设下的陷阱?”
盛元洲点头,咽了咽口水道:“但也是为了公子。”
沈郁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总是从这一团迷团中看清楚了一切的真相。
他低低笑了一声,这一切完全不是父皇会用的计谋。
将自己置于最弱者的地位,将手里所有的优势都递到敌人的手里,再在他得意之际,再给他沉重一击。
可是萧衍之并非一般人。
按着云汐所言,他有光环。
或许父皇想得太过简单了。
还有整件计划,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可是开弓已没了回头箭。
“在整个计划中,公子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嗯。”沈郁幽幽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盛元洲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切果真如陛下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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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青竹这话,金玉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这时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和他在冷战中,当即冷哼了一声,背对着他,快步往房门口走去。
自家小姐未来可是皇后,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守着。
房内,云汐总是从这乱糟糟中理清楚了思绪,叹了口气,就听到自家大哥沉声道:
“我知道妹妹在顾忌什么,但是无妨,就算他的后宫堆满了人,但只要我们楚家站得稳脚跟,妹妹就能有一席之地。”
云汐眨了眨眼睛,她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故意露出失落的神色,叹声道:“那如果以后沈郁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人,我又想和他和离,大哥可会站在我这一边?”
这话一落,楚云临怔住,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家妹妹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但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沈郁看起来不像是那般薄情之人,但又住了嘴。
毕竟人心会变,年少时再多的情意,随着时间的磋磨,也终会有变淡的时候,他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人。
竟然是如此...
他抬起一双幽深的眼眸,正色道:“可,如真有那一日,大哥绝对站在你这一边。”
这个回答,反而让云汐有些愕然,可震惊之余,心中却又涌出细细密密的暖意。
她突然起身,一个狼扑,一下子扑到楚云临的怀里,有些感动道:“没想到,我还能有你这样的大哥,不枉来这一遭。”
楚云临伸手虚揽着怀里的人,见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眼底满是轻笑。
她这副赖着一个人的样子,以往只对沈郁这副样子,之前他这大哥也只能羡慕嫉妒的份。
到了今日,她终于承认自己这个大哥了。
楚云临伸手拍了几下自家妹妹的肩膀,沉声道:“妹妹之前不是说想帮助凉州尽快恢复繁荣吗?”
云汐松开了他的身子,点头道:“是,大哥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楚云临耸了耸肩膀,走到书案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几下那卷子,意味深长道:“我们什么也不会做,有了这个,马上就有会大把的人往这里涌来了。”
云汐一下子明白了。
沈郁眼下可是北齐最炙手可热的人,按照目前这趋势,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北齐皇帝。
再加上陛下病重,说不定这事就在不久的将来。
所以自然有无数的人赶着在他的面前露脸,献殷勤。
这凉州城马上就要热闹起来。
云汐叹了口气。
所有的事情,似乎只要沈郁坐上那个位置,就迎刃而解了。
就像是有一股什么力量在推着他们往这一条完全没设想过的道路走。
“到了如今多想无益。”楚云临又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云汐,“这是我刚收到的公文,陛下让我即刻前往阆州,查一桩贪腐案。”
话罢,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妹妹:“这贪腐案,我昨夜看过了,从卷宗看来,这桩案子陛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派谁去都一样。”
云汐看着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一桩本就查得差不多的案子,之前刻意先压下,到了如今却再提这案,陛下意欲何为,实在太过清楚了。
是为了给楚家抬身价,自然是为了之后铺路。
“现下看来,陛下对你和沈郁的婚事是认可的。”楚云临正色道。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哥要去阆州?”
云汐和楚云临突然转头朝着门外看去,就见一身戾气的沈郁正站在门外。
楚云临点头道:“陛下交给我的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这里就不需要我了,还有这阆州贪腐案可是大案子,我不能辜负了陛下的用心。”
【陛下为了楚家,为了妹妹能想到此处,委实出乎了意料。】
【所以,我更得将这案子办得漂亮,让人挑不了一丝错。】
沈郁听到他的这些心声,剑眉抿了抿,转头去看云汐。
云汐猛地摇头,这一刻,她在沈郁身上读到了很复杂的气息。
【你怎么了?】
下一刻,她猛地摇头。
【我不想去阆州,我要跟着你。】
沈郁剑眉抿得更紧,对上她固执的眼神,却两个人都不退步。
楚云临刚开始还一脸茫然,但他做了多年大理寺少卿,察言观色已是家常便饭,他左右看了两人的神色,终是瞧明白了。
沉声道:“西辽议和后,回京的路上还要到净瓶山的金山寺礼佛,所以你和盛大将军的队伍必定先行,到时我再做决断也行。”
听见楚云临这么说,云汐急忙点头。
沈郁看着眼前这对兄妹,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些心慌。
但又说不上来。
凉州城因为议和和沈郁的身份公布,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人去府里求见沈郁,但沈郁一个都没见。
两国何谈定在凉州边境,雁门关下。
巳时,清河王的信使就已经送来了第三拨信。
向清河王和沈郁禀告西辽人的情况:“西辽使臣已到了营帐内,将军可动身前往。”
沈郁捏了捏手里的羽箭,平静道:“一个时辰后。”
“是!”信使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清河王颠了颠手里的议和书,闻言和盛元洲对视了一眼,皆眼睛浮现了赞赏之色。
这两国和谈,不仅看得的是两国的条件,更是一种心态的较量。
北齐本就是战胜国,自然该拿出胜利者的姿态来。
等到西辽使臣耐不住性子,心浮气躁之时,自然有利于北齐。
沈郁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飞箭,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曾经最讨厌的就玩弄人心,可是这些日子,他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如玩弄人心,玩弄权术就能避免一场战事,他愿意。
一个时辰后,北齐的人出现在营帐前时,西辽的使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沈郁一身银色铠甲,和盛元洲一左一右立在清河王身侧,撩开营帐,进入。
西辽的使臣就已经气得脸色阴沉,见他们来了,将手里的酒盅搁下,倏地站起身来。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气得吹胡子瞪眼,用生硬的汉话道:“你们北齐人真是不够意思...”
清河王只冷冷扫了对方一眼,神色一沉。
沈郁幽幽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将在场人西辽使臣的心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薄唇扯出了一抹冷笑。
最后落在一个面带黑色帷幔,全身上下都罩在薄纱后的女子身上。
沈郁眯了眯黑眸,浑身气场顿时一凌。
西辽的赫拉公主这拂开帷幔,垂下眼眸,对着众人行礼:“闻名不如,赫拉真是三生有幸能见到各位。”
这意味深明的话,听在众人耳里,自然能听出这话中的深意。
这在战场上厮杀的敌人,以往都是远远见到一个身形,就连五官都没瞧清楚。
沈郁闭了闭眼睛,闷声笑了一声。
萧衍之想来是想接着西辽南下。
这场和谈,双方使臣吵得不可开交。
围绕着北齐提出的割地、赔偿金额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最后西辽人死活不愿割地,提出了愿意认北齐天字为父,每年上贡牛羊、马匹之类的贡品,还会送公主来和亲。
这条件对北齐使臣来说实在太过诱惑,如果真能谈成,这就是千古美谈。
从京都来何谈的使臣皆动了心思。
可清河王却沉着一张脸,半点表示都没有。
使臣又不敢拍板,第一日和谈没有出任何结论,双方人马先散开,各自在营帐内暂时安顿下。
北齐营帐内。
京都来的使臣皆互相使眼色。
【这清河王不会是怕我们在这次和谈抢了他的风头吧...】
【如真的能让西辽成为纳贡的藩国,这简直比打赢了这场战事还要更振奋人心。】
清河王挑眉看着这样使臣跃跃欲试的神色,黑眉压紧,满身戾气越发明显。
【这如真能如此,自然是好事,但是西辽人一向狡诈,眼下提出这种压根就不能遵守的条约,自然是为了暂时哄住北齐。】
【要不了多久就会撕毁了,到时战事必定再起,可是这些远在京都的大臣又怎会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捧到跟前来的功勋。】
“这事不可,西辽人坚持不了多久的...”
“可西辽人也可能遵受了条例...”
一下子两方人马辩了起来。
沈郁将众人的心声都听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