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眉，总算描好了，宫女井然有序地收拾东西，行礼后退了下去。

刘嬷嬷端详着镜子里的美人，赞美道：“太美了，日后大婚的时候，岂得了。”

见她夸张的表情，云汐“噗哧”笑了一声，开口回答她上个问题：“金玉不也是个人精，嬷嬷放心吧。”

刘嬷嬷呵呵笑道：“金玉是精明，但又带着几分憨，可这碧水可不一样，眼神里透着一股坏。”

云汐被刘嬷嬷的火眼金睛惊了下，瞥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点头道：“嬷嬷放心，回京的路上，碧水救过我的命。”

听见这话，刘嬷嬷这才放下心来，却还是免不了提点几句：“小姐待下人好，是心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她跟着小姐进了侯府...可千万防着…”

有些话说一半，自然就懂了。

刘嬷嬷对着云汐使了个眼色，就退了出去，回了清河府。

可这话却让云汐在镜子前呆坐了好一会儿，她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依柔的脸庞。

压住唇边的轻笑，低下头，装出没瞧懂依柔心思的样子。

云汐眨了眨纤长的眼睫，叹气道：“我知道你喜欢你家主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依柔往前迈了一小步，焦急问道。

云汐起身，转身看着眼前仰着一双清澈眼眸看着她的依柔，颤声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是他的心上人。”

依柔在这一刻，感觉自己黯淡无光的前路，突然有一束光照了下来。

她实在藏在黑暗中太久了，久到知道这光可能是假的，却还奢望着抓住。

主子以后就是沈郁了，会是太子，还会是皇帝。

后宫佳丽三千！

如眼前人真成了主子的夫人，那么她作为陪嫁丫鬟，是不是也能在主子身边有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依柔缓步上前，伸手紧紧攥住云汐的手腕，沉声道：

“你的心上人已经死了，你是聪明人，你如果想活命，就该忘了那人，好好谋划谋划，怎么才能让主子不舍得弃了你。”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云汐恍惚了许久，直到进了宫了，面对着“沈郁”这张脸时，她才回过神来。

云汐抬眸看着萧衍之，歪头呆呆地道：“侯爷方才说了什么？”

萧衍之闻言，脸色顿时沉了几分，碍于四周围着不少世家公子和小姐，才没发作。

只笑了下，缓步往云汐跟前走了一步，重复一声道：“汐儿，今日可愿意同我坐在一起？”

听到“汐儿”时，云汐浑身鸡皮疙瘩顿时炸起，她梗着脖子，对上萧衍之带着警告的眼神，吓得点头道：“...好！”

话罢，她低下了脑袋，神色有几分局促。

但她这副样子，旁边人看在眼里，却瞧出了些别的意味。

不约而同想到她的出身，这天大的馅饼砸在头上，想来是砸懵。

按照沈郁对她的维护和偏爱，等沈郁成了皇子，日后成了…

这突然横空出现的楚家小姐，可能就是皇后。

想到这一层的人，急忙低下头，敛起嘴角边嘲讽的笑。

这楚家，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惟清看着一前一后，往宫宴上走的“沈郁”和云汐，一双寒眸悄然眯起，心中浮起几分不安。

最后只得将这股不安归结于，沈郁一旦成了太子，顾氏的未来会更加艰难。

他侧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妹妹，沉声道：“敏敏，大哥不是让你去找太子吗？你怎的还在这？”

顾惟嘉被这一声冷冰冰的怒喝，吓得掉头就跑，全然没了世家小姐该维持的矜持。

顾惟清眉头突突跳了起来，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顾氏，全靠姑母才撑了起来。

可敏敏不是姑母，她连姑母的千分之一心机都没有。

云汐被萧衍之领着在帝后坐席的下首的席案落了座，她一下就明白了萧衍之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是打算用她来迷惑顾皇后？

她心头好笑，却低着头搅动着手里的帕子，下一刻就感觉身侧的男子凑近了几分。

萧衍之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可要？”

云汐点头。

“配合我，骗过母后，我不仅不要你的命，还会给你本来想要的一切！”

萧衍之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带着几分笃定。

云汐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但脸上却装出了几分呆愣和困惑来。

“你会坐上那个位置！”萧衍之继续诱哄道，幽幽的视线看向了龙椅。

云汐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愣神之际，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她受了惊吓，转头看向他，就听到萧衍之又道：“你可要？”

云汐强忍着抬手抽他脸的冲动，呆呆地看着被他紧握的手掌，犹豫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我才十七，我还不想死！”

她垂下脑袋，卷翘的眼睫颤了一下，那只搭在她手背上的大手突然拿开，转而故作亲昵地摸了下她的脑袋。

顺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勾起别在耳后。

旋即轻声笑道：“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云汐看着耳边男子蓄意装出的深情款款，低下眼眸，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眼底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两人这一系列举动，看在旁人眼里，无不透着亲密，惹得殿内的人频频将目光看来。

这时，帝后缓步进殿来。

云汐随着众人起身行礼，而后在萧衍之身侧的位置坐下。

云汐低着头，听着耳边皇帝对此次西征大军的嘉奖，她只感觉有一道无比强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自然知道是何人的--顾皇后！

她微微抬眸，就对上顾皇后带着审视的目光。

她轻轻笑了下，就接过身侧萧衍之递过来的糕点，转头看着萧衍之，笑得唇红齿白。

这场宫宴上，两人俨然一对男才女貌的佳人。

顾皇后眼底的疑惑越发深了几分，却又渐渐淡了几分。

云汐没有余力去查看，只能从身侧萧衍之紧握成拳的左手来猜测。

直到帝后离席，他搁在膝上紧握成拳头的左手终是松开了。

这时，一个宫女在云汐身后缓声道：“楚小姐，娘娘有请。”

可她刚起身，就见萧衍之也跟着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