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唤想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拉到人。哪怕只拉一个顺路的，赚个三文五文也比空跑一趟强，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来坐车。再不往回走，到家时天就要黑了。

最近到处都有逃难来的灾民，白天有官府的人到处巡查还好，到了晚上那些饥饿难耐的人就会强伴出来打劫，若是遇上了，损失钱财事小，万一遇到抢钱还要人命的就事大了。

梁唤一边赶车一边回头，希望能碰上坐车的，可看来看去也没人，都知道晚上不安全，不到天黑大多数人就不再出门了，最后只能遗憾地赶着没赚到回去路费的牛车往回走。

想到这两天加在一起才赚了不到二百文，梁唤就感慨生活不易。要不明天还是留在家里种田吧？好歹也让家宝不至于辛苦地当这个家，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哪能心安理得地把当家重任就交到才十二岁的闺女身上？

牛车摇摇晃晃，当梁家宝收了几大捆用大片叶子捆好的稻苗，意识从空间里退出来时，马车也才走出不远，果然老牛破车，还不如她跑得快。

耳边听着梁唤背对着自己发出的叹气声，完美地诠释了一个事业失败的中年男人在面对生活重担时的挫败和无奈。

梁家宝也不敢问，万一他是想到被抢光的家财伤心，她这一问再哭了，她可不会哄人。

于是，梁家宝伸了个懒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歇了这么一会儿，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趁梁唤在前面唉声叹气，梁家宝偷偷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稻苗装进背筐里，再把上面之前盖的野草盖回去，只要不将草掀开开，谁也看不到里面都装了什么。

刚装好筐，听到路旁有人喊：“哎哎，前面赶车的是小四不？等等，我要坐车。”

梁唤立即面露喜色，可当他停下车，回头看到从车后追过来的人时，脸上立即仿佛罩了一层寒霜，一抖缰绳便想将车赶走。

不想那人跑得倒快，几乎是眨眼就跑到牛车旁，不等梁唤将车赶走，已然跳上了车，在梁家宝的对面坐好，并将刚刚背在背上的一个小麻袋放到了脚边，还往里踢了踢，生怕梁家宝会抢似的。

刚刚只看到一个黑影窜上车，等坐好了梁家宝才看清，这人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个子不高，黝黑黝黑的一张脸，长得干干巴巴的，腿脚倒是利索。

老太太见梁家宝看她，撇了下嘴，并送了她一个白眼，显然是不屑搭理。

梁家宝也不想热脸贴人冷屁股，刚要开口将人赶下车，就听梁唤皮笑肉不笑地道：“伯娘，我这车是拉脚的，一趟二十文。”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一家人说啥两家话了？伯娘坐你的车还要钱，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你死要钱？”

说话间，梁家宝清楚地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嘴里缺了两颗门牙，单看她这说话漏网的嘴，梁家宝也想起这人是谁了，可不就是把梁胡氏推进热锅里烫伤了腿的梁冯氏？

听小红说梁冯氏这人嘴贱爱惹事，在一次惹到梁胡氏时，被梁胡氏用石头砸掉两颗门牙，从此就结下了梁子。

不过刚把人推进汤锅里，就要白坐人家儿子的车，也不知她哪来的脸。

于是，梁家宝轻蔑地地白了回去，“占便宜都不怕被人笑，我家就是挣个辛苦钱怕啥？”

梁冯氏先是错愕地看了眼梁家宝，随即惊呼：“你的傻病治好了？”

说完像是意识到语气不对，忙换了一副笑脸，“还别说，你娶那小媳妇倒是个有福的，这个喜冲的好，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能给冲好，早知道那天我就把她买了。”

笑完又摇头，“就是模样太标致了，容易招祸。都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她那模样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别哪天给家里带来灾祸。依我看傻病治好了，趁着她还有个冲喜的好名声，赶紧把人卖了，还能多换些钱过日子。”

“对了，听说你们家被抢了，这次啥也没带回来吧？唉一家子连个壮劳力都没有，啧啧，日子要难过喽。不像我家有五个儿子，八个孙子，如今也能帮家里干活了。还有我那大孙子宝贵更是会读书，书院里的夫子都夸他聪明，今年还要去考童生试呢，不像你们家，就你一个男娃，长这么大还没读过书吧？如今铺子也没了，一辈子也只能土里刨食了。”

梁家宝呵呵冷笑，“考上了也是二十多岁的童生，何况还不定考不考得上，我们家还真不稀罕。”

梁冯氏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虽然她一直在外夸她梁宝贵读书好，可这些年童生试都没考过也是她心里的痛。

从前她说这些时，别人都顺着她的话说，倒是头一回被人当面打脸，不免有些急了，“你懂什么？那是我家宝贵运气不好，之前几场小考，他不是吃坏了东西，就是感染了伤寒，不然早就是秀才老爷了。”

这回换梁家宝啧啧道：“那还真是运气不好，不过要说运气这回事儿，不信也不行，万一他一辈子运气都不好，我劝你不如换个孙子培养，或许还有机会考上。”

梁冯氏闻言大怒，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梁宝贵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结果被梁家宝两句话直接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给说没了，让她怎么能不气？

抬手就想给梁家宝一个嘴巴，让她记住今后不乱说话，不想就听梁唤冷笑着道：“二十文！要么给，要么下车！”

听出梁唤话中的冷意，梁冯氏立马噤了声，默默放下抬起一半的手。虽然想说大不了她不坐了，可看了眼此时已四下无人，若不坐车，凭她一双腿走回去，到家天都得黑了。

如今到处都是想要进城的灾民，万一遇到活不下去想要打劫的呢？早知只能遇到梁唤家的牛车，她就不该贪那几杯酒大闺女孙子的满月酒，早些回来才是。

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一些铜钱，数也没数扔到梁家宝的怀里，“给你！还真是死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