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的话让屋里的人表情各异。
蒋念月和赵永的感情是极好的,哪怕赵永死了,蒋念月也没有想要再嫁人的打算。赵玲珑见过父母之间感情之好,这些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又听了不少母亲对父亲的怀念与赞美,所以初一听惜月说出来的话,直接要阻止。
惜月也是注意到她的,见她有动作,连忙按住她,然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让赵玲珑明白了,这是自己这位九姨使得伎俩,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使这个伎俩。
蒋老爷则是没有赵玲珑想的那么多,他对赵永这个女婿,长相都快记不得了,从哪里去知道他和自己女儿感情好不好,听了惜月的这个法子,心中倒是颇为认同。
“你这个法子好。”蒋老爷点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赵夫人:“既然赵夫人觉得念月出嫁之后,算不上我蒋家的女儿,那我就做主替念月休夫,你且让人打开库房,我将念月的嫁妆带走,外孙女我也带走,然后咱们两家互不相干,我女儿的死,我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
蒋老爷的话说完,蒋锡城也跟着凑了个热闹:“老太太您要是觉得租界巡捕房管不着您华界地段上的事,小爷我呢,在华界警察厅也有那么几个人脉,案子转到华界警察厅来,有小爷的人盯着,自然是家事也可以管的。”
蒋念月的嫁妆赵二老爷和赵二夫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赵老太太却是一清二楚的。当年求娶蒋念月的时候,东平城蒋司令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蒋念月的妈三姨太掌家,三姨太娘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手里也不差钱,所以蒋念月的嫁妆是十分的可观。
一百二十八抬,抬抬嫁妆压弯了抬嫁妆的杆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年出嫁的蒋家女的嫁妆差不离都是这个规格。
赵家当时的家产,也就是比蒋念月的嫁妆多那么一倍而已。
后来赵老爷子死了,分了家,又搬到上海来,大房分得的家产就算可观,也是不经花的。赵永在上海生意做起来,有一部分靠的就是蒋念月的嫁妆。十年前赵永带着儿子跑货,结果死于水匪,家里生意受了冲击,又是蒋念月拿嫁妆填了窟窿,然后又拿自己的嫁妆做本金,把生意又给撑起来的。
自古以来的规矩,女子与夫家离绝,嫁妆是要悉数带回的,如果有被夫家用了的,也是要夫家人给补齐的,那是女人自己的私产。
可是现在赵家大房这边所有的财产总总一算,也只是能勉强将蒋念月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勉强补齐——这补齐还得连现在住的这个宅子也给卖了。
蒋念月嫁妆以外的压箱底的金饼可是每个箱子一块儿的。
赵二老爷虽然不知道这个嫂子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但也是依稀能想起来有好多个箱子的,足足能摆几间院子的,听蒋老爷这么一说,心下不乐意,嘟嘟囔囔道:“哪有死了之后离绝的?”
只可惜,先前的怂包行为让在场的、除了他自家的几人都不太想搭理他,她也就只收到了几枚白眼罢了。
虽然蒋老爷说的很真,但是赵老太太不觉得,她只觉得是威胁:“蒋山海,你这是在威胁我?”
以前赵家虽好,但比不上蒋家;如今赵家这个鬼样子,还是比不上蒋家。见赵老太太把自己的打算当成了威胁,蒋老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惜月一看蒋老爷这样,心下清楚这是在蔑视赵老太太,便开口了:“赵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爸爸他真情实意的。您不愿意配合调查我三姐的事,还不能我们自己想办法吗?”
虽然惜月清楚一切,也可以借着蒋锡城的势来个直接搜证,但是那样的话,场面就难看了,到时候自己一家没什么,但赵玲珑却是会被那起子嚼人舌根的人乱传瞎话,说什么借着外家的势,灭自家血亲。
而且,惜月觉得,赵老太太本质上是个利己主义者,在不好的局势里,她会优先选择保全自己。
果不其然,赵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低眉垂眼的赵二老爷他们,又看了看平素里很好哄又很听话的孙女赵玲珑,心中做出了个决定。
“唉!”赵老太太从那个仿佛将她粘住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儿女都是债啊!我本来只是想保全老二他们的,毕竟老二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想着委屈念月一下,保全了老二,我再好好对玲珑,这样都好。还是老了,想岔了。”
说着,便冲着赵玲珑这边来了。
赵玲珑听着赵老太太说的话,心中怒火中烧,正想说些什么,被惜月捏紧了手,低头看去,惜月给她递了个“先别急”的眼神。赵玲珑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是她觉得自己这个九姨比她聪明,也就暂时压制住了怒火。
赵二老爷他们则是在赵老太太说的话中震惊了。
“娘!”赵二老爷高声到:“娘,你在说什么呢?”
赵老太太停下脚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赵二老爷:“老二!是我太惯着你,才让你犯下如此大错的!娘之前想岔了,现在不能再叫你错下去了!”
说着眼泪都出来了,拍着自己的大腿,一副痛苦状:“是老二,是老二觊觎家里的财产,所以杀了念月,凶器在后院的竹子林里面埋着。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不想他死啊!玲珑,都是奶奶的错,想着你娘已经死了,你二叔已经犯了错,就这么过去吧,然后就鬼迷了心窍。都是奶奶的错,你二叔该受罚,你能不能看在血脉一家的份上留你堂哥一命!”
“娘!”赵二老爷没想到老太太把自己给摘干净了,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