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茶馆,一家开在弄堂里的茶馆,位置算不上好,但生意却出奇的佳,尤其是在上海滩那些“颇具文雅”的年轻小姐心里,最是个喝茶听曲儿的好去处。
茶馆的老板是个个子挺高的美人,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只知道茶馆附近认识她的人都叫她七娘,逐渐的,去茶馆的人都“七娘”、“七娘”的叫起来。
山月茶馆的门笼在花木葳蕤之下,门口左右挂有楹联,上面题着“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取自晚唐温庭筠的《梦江南二首·其一》:“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山月”三句为写景,以无情的山月、水风、落花和碧云,与“千万恨”、“心里事”的有情相形,突出思妇内心的悲戚和哀伤。单提出来做楹联的两句朴素自然,明丽清新,没有刻意求工、雕琢辞句,却能含思凄婉,臻于妙境。
惜月知道春和弄有这么一个茶馆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来过,只是听身边来过的人说,里面的茶水点心都有特点,也很好吃,老板七娘长的也很漂亮,如果撞大运能遇上七娘登台唱曲儿,那更是值得。
实话说,这家山月茶馆并不大,而且里面应该是店家自己改造过的,一进门,绕过一块雪白的影壁,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左边是一个戏台,右边是一溜串的花墙,影壁正对着的是茶室。
思意没有和惜月还有慕月一起,而是提前到了茶馆来等着她们。
“惜月姐姐,慕月姐姐,这儿!”
姜思意坐在茶室外面的小亭子里,位置很好,是能看见戏台的最佳位置。
慕月拉着惜月过去坐下,思意已经点了一波东西了。
“姜糖玫瑰茶,梅子香蜜茶,蜜枣雪花糕,苹果千层塔,栗子酥。”姜思意将桌子上已经摆上的东西一一做以介绍,然后说:“还有一个酥皮香芋还没上来,这都是今天单子上的推荐,来的人多,我怕点不上,就先点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
山月茶馆一遇上人多的时候,东西都是限量。
桌上的点心都很诱人,惜月对这儿也不熟,看了一眼单子,就递给慕月了。
实话说,桌子上的东西是真的不少。
“再加一份桂花糖藕粉圆子和水晶柿饼。”慕月加了两样东西,水晶柿饼是点给自己的,桂花糖藕粉圆子是惜月比较爱吃的。
单子点好,叫来店里打杂的小店员,便坐着等了。
没一会儿,戏台子那边有了动静。
“各位姑娘小姐们,谢谢今天赏脸来咱们山月茶馆,七娘已经在后面准备了,切勿着急!”
原来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子,半长不短的头发,带着一顶贝雷帽,身上穿的是衬衫马甲配马裤,声音雌雄莫辨,长的也雌雄莫辨。
“这是谁啊?”慕月也好久没有来山月茶馆了,所以对这个小个子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干脆就问这儿的常客姜思意。
姜思意是这儿的常客,所以山月茶馆的人事变动她还是比较清楚的。
“谁?”姜思意没有听清,凭感觉指了指戏台那边的小子,说:“你说他吗?他叫小八,据说是七娘的亲戚,前段时间才来投奔的。长的还行,就是个子有点矮。”
“七娘,小八?”慕月将这两人的名字连着一起念,突然觉得这两人的名字真敷衍:“这家里是按照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排序来起名字的吗?这么敷衍。七娘也就算了,配着人看,听着还算风情万种;这小八,和长相一点都不搭。”
正说着,那边戏台上七娘已经登场了,七娘唱的是京戏,《锁麟囊》,扮的是薛湘灵。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耳听得悲声惨惨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问那厢因何故痛哭无聊?梅香说话好颠倒,蠢材只会乱解嘲。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蠢才问话太潦草,难免怀疑在心梢。你不该人前逞骄傲,不该词费又滔滔。休要噪,且站了,薛良与我去问一遭·········”
最耳熟能详的片段,听戏的,都能跟着哼两句。
七娘也就唱了这一小部分。
“姐姐,山月茶馆有意思吧?”慕月看惜月吃着桂花糖藕粉圆子,看着台上七娘唱戏,看的津津有味,问了一句。
“有意思,真有意思。”惜月不走心的回答。
但是,慕月和她的想法不在同一个界面上,慕月指的是自己带惜月来这个好地方不亏,而惜月想的是,这个山月茶馆真的是卧虎藏龙。
她一点都不好奇山月茶馆背后的秘密,但作为一个医学生,一个还算优秀的医学生,一个熟悉男女骨骼构造的医学生,惜月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山月茶馆里面两个不对的地方。
一个是刚刚在那儿算是“报幕”的七娘的亲戚小八,虽然胸前平如飞机场,说话的声音雌雄莫辨,脖子被高领的衣服挡住,且大家都说是个小子。但从身体特征和习惯性动作来看,这绝对是个女的。
另一个则是七娘本人。虽说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个子很高、五官硬朗的女性,但是从一个蹭过法医课程和各种各样的奇怪课程的医学生的角度来看,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确定这是个男的。
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
这山月茶馆还在上海滩开了有两三年了,可不就是卧虎藏龙嘛。
惜月想想,要是自己皮一点的话,可能都要问一句:“敢问两位,谁是卧龙,谁是凤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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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惜月看的很准。
山月茶馆的小八,其实就是离家出走的蒋雅莉。
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有多干脆,后续蒋家满上海找她的时候就有多慌张。码头港口什么的能跑的地方都守得有人,她从山月茶馆这边中转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哪儿都去不了了。
最后,死皮赖脸的磨着七娘同意她留在山月茶馆。
介于蒋家整体在上海算得上是很有权势,七娘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给蒋雅莉伪装了一下。
先是把头发给剪短了,然后就是教她怎么给自己画一个像男人的妆。
就这样,蒋雅莉在七娘的帮助下,成功伪装,然后成功的在山月茶馆窝了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
惜月知道蒋雅莉这个人,但却没有见过她。
但蒋雅莉就不一样了,惜月没见过她,但她却是见过惜月,知道惜月是长什么的。
曾经悄咪咪的去偷看过。
所以,在山月茶馆看见惜月的时候,虽然知道惜月没见过她,但是还是莫名的有些心慌。
谁知道自家那个堂哥有没有派人跟着蒋惜月保护她,要是有,然后那人好死不死的认识自己,那不就完了。
所以,报完不标准的幕,蒋雅莉就溜到楼上去窝着了。
没什么比苟着更重要。
七娘从戏台子上面下来,没有在化妆间看见捣乱的蒋雅莉,还有些意外,以为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妆发都没有拆,就凭着感觉往楼上走,然后成功的再楼上,找到了捧着时装杂志哈哈乐的蒋雅莉。
“我还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了呢。”七娘没好气的看着外在太师椅上,坐没坐姿、站没站样的样子,颇为嫌弃:“好好一大家闺秀,我这儿是有什么魔力,这才多久,跟个小混混似的?”
蒋雅莉一抬头,看见一张脂粉抹出来的脸,以及叮叮当当一头的七娘,咽了一口唾沫。
别说,不管台上有多美,台子下面,突然看见了,还挺吓人。
至于七娘评价她的那些话,蒋雅莉不怎么在意:“我在家天天装淑女,现在在你这儿,还不能暴露一下本性了?七七,好七七,你先去把妆给卸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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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月这边在聚餐,蒋锡城那边也没有闲着,正在处理一些事务。而另一边圣玛利亚医院里则是另一副景象。
仇瀚鸣这家伙,蒋锡城让蒋四儿把他送回了四季酒店,就相当于他又自由了。
他家是在奉天开书行的,但本人对书行的生意不是那么的感兴趣,只不过经营久了,也增加了一些别的爱好,
就和他本来就对与乔家的联姻不感兴趣,但是却照样按照父母的要求来了上海,参加所谓的未婚妻乔九月的生日宴一样。
他到上海来没有考虑过要和乔九月履行婚约,只不过就是在奉天待久了,什么东西都是老几样,太过无聊;上海还是小时候来过,所以就借着机会跑来看看,找点乐子。
在乔家的宴会上,仇瀚鸣没有找到乐子,还先被城哥的心上人打成了个猪头三,然后又被城哥提溜出去教训,紧接着就被强制性军训了好多天。
想起来都是一把伤心泪。
而圣母玛利亚医院的热闹呢,仇瀚鸣看来,还是有些看头的。
先不说钱志伟以前是自己的教官,教官的妹妹,就算是自己的师姑,这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自己这个师侄,还是有立场帮帮忙的。
毕竟,教官现在已经赋闲到回家打理不擅长的生意了,这种撑腰的事情,他还是擅长的。
楼梯间里看见的那一男一女,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所以,仇瀚鸣带了水果大礼包、鲜花大礼包和人参大礼包、阿胶大礼包,往圣玛利亚医院看热闹,啊呸,撑场子去了。
只不过,他还是错过了热闹的开始。
他到的时候,四楼成功的再骚乱,在三楼楼梯口都能听见的骚乱。
仇瀚鸣没有穿貂,但却传了一件肩部加宽、衣长过膝的紫红色大衣,身后跟了四个传说中的黑衣人保镖,四个保镖手中分别捧着他准备的水果大礼包、鲜花大礼包和人参大礼包、阿胶大礼包四大礼包,一行人走在医院的楼梯上,还是挺······有气势的。
四楼的骚乱让仇瀚鸣战略性的停住了脚步,叫了一个路过的小护士,问楼上的情况。
小护士口条清楚,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四楼骚乱的来由。
414病房的楚玉娥终于真的是二次骨折了,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以一种意外摔下床的姿势爬在地上,人是晕厥过去的。
然后,等值班的王医生帮她手术处理完之后,人醒来了,就死咬着非说是冯娇娇拿东西砸了她,然后又把她从床上推了下去。
可是按时间推算,她出事的时候,冯娇娇在一楼的护士站和护士们说话,时间上根本就不成立,除非是冯娇娇有飞毛腿,能从四楼伤了人之后,直接飞下楼。
可是楚玉娥依旧一口咬定。
这年代,有没有什么监控啊什么的,然后楚玉娥有没有什么人证,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除了她那一儿一女,以及对她真心一片、爱的要死要活的冯高。他们相信了导致楚玉娥难得的真的二次骨折的元凶就是冯娇娇。
然后,冯佳佳直接跑去402找冯娇娇要说法,就这么,两边又吵了起来。
钱志伟刚好不在,所以,钱芳茹这边处于弱势。
仇瀚鸣一听,这可不就是前线看热闹吗?立马带着几个保镖,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