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清子！？”

浮舍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虽然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锋芒毕露的季清歌天差地别，但他能依旧感受得到些许细微的相同之处与同样的气息。

可是，季清歌不是才刚走没多久吗？这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忽然间变化这么大？

他脑袋有发懵，但当他察觉到眼前此人体内那浩瀚无边的恐怖力量时，眼眸顿时凝重了下来！

这股力量之强简直骇人听闻，或许整个璃月也仅有帝君可以稳压一头，刚才抚平他心间狂意且呼唤他的声音显然就是来自这个人。

“你不是小清子，小清子可没你那么强大的力量，璃月也没你这号人物，你究竟是谁？”浮舍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季清歌。

虽然他的感知告诉他，眼前此人就是季清歌，但他依旧不信，毕竟这世上有许多能够模仿他人气息与外貌的生灵，例如元素精灵或是骗骗花等。

说不定眼前这位季清歌就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生灵所幻化，虽然貌似对他并无敌意，但他不能不警惕。

“我是谁并不重要。”见他如此，季清歌并未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他在这个时间线呆不了多久，待他离去，除了几个特殊的人，其余所有人都记不得他，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便可。”季清歌微微一笑，“得罪了，浮舍大哥。”

“救我？得罪？”

浮舍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浩瀚的仙力如海潮般疯狂涌入，肆意撕扯着他体内浓厚的业障，这股类似于撕扯内脏般的感觉让他几欲昏厥。

疼痛正在加剧，他终于忍不住，猛然吐出一口漆黑的血，而后如山峦般巨大的身体重重倒了下来，不再动弹。

由于浮舍数千年来不断征战四方，早已造成了无边杀业，堆积如渊的恐怖业障早就彻底腐蚀了他的身体与心智，不分彼此，所以现在季清歌对业障出手，自然也会对浮舍的身体造成伤害。

但，季清歌依旧如此做了。

他目光淡漠，静静站立，他在等待，等待浮舍体内的业障彻底爆发。

浮舍就倒在眼前，他的意识已经消散，彻底昏迷了过去，但其身上缠绕的无边业障却愈发浓郁，愈发冰冷，愈发疯狂，散发着极其恐怖的侵蚀与毁灭的气息。

“呵呵呵……”

嘶哑低沉的笑似腐朽的钢铁肆意摩擦，从业障之中缓缓传来，如恶魔低语，没有丝毫感情，只有疯狂，想要侵蚀一切的疯狂！

笑声过后，浮舍的身体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浑身除了漆黑，再无半点儿其他颜色。

那狂乱的怨念透出体外，如触手般摆动着，扭曲了周遭空间，而后飞速拔高，侵蚀了房屋大地，向上空肆意摇摆，疯狂生长，直到遮天蔽日为止！

浮舍已经踏上了千米高空，整个人就如同一轮漆黑的太阳…不，如一个令人惊惧的黑洞，疯狂吞噬方圆百里所有的光线，致使天地黯然失色，陷入了一片无边黑暗之中。

漆黑无光，狂乱恐惧。

这就是由魔神怨念而诞生的业障。

浮舍此时已经彻底被业障操控，若是无人镇压，他将会疯狂侵蚀周围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大地，还是生灵。

季清歌身处其中，发衫狂舞，但那吞噬天地的漆黑完全无法沾染到他一丝，他浑身神光熠熠，如同神袛，俨然成为这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染上了一丝认真，一把折扇出现，其上灿烂星光骤然绽放，刹那间点亮了此方世界，而后无数灿烂的星辉粒子又迅速聚合，化作了一柄狭长的直刀。

刀名，「劫世之辉光」，意为自漆黑灾厄中绽放的璀璨之光。

季清歌缓缓抬起直刀，刀尖直指不远处的浮舍，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在不断告诫自己，他一定会成功的。

他的时间并不多，这里发生的情况很快就会被仙人们发现，季清歌要赶在所有人到此之前解决一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在这个时间线里，浮舍必须要死，哪怕是假死也行，至少也要在几乎所有人的记忆之中死去。

如果季清歌下手慢了，哪怕他最后拯救了浮舍，这个世界的未来也会因浮舍活下来而发生改变，既定的未来也就与现在相悖，最后命运的伟力就会修正这个错误，而被救下的浮舍也会被命运彻底扼杀，再也不能复生。

所以，季清歌要“杀”了浮舍，迎合浮舍死去的历史，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斩断，然后才能救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再过不久，此世的自己就要来了。

从天理维系者之口得知，季清歌并不能与此世的自己相见，这里不是平行时空，而是过去，严格来说，属于同一个世界。

若是季清歌与此世的自己见面，那自己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更会导致世界的因果命运完全紊乱，走向不可预知之处。

这样做造成的后果会极其严重，轻则季清歌从此彻底消失在命运长河之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重则命运坍塌，世界崩毁。

所以他要快！

“呵呵呵……”

嘶哑可怖的狞笑再次响彻天地，宛如魔神的浮舍望向了季清歌，黑暗中，那双眸子由漆黑化作了嗜血的猩红，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侵蚀。

它想要侵蚀季清歌！

似乎读懂了业障的意思，季清歌咧嘴一笑，“别急，我会满足你的，但…不是现在。”

言罢，他那体内浩瀚如海的恐怖力量渐渐收拢，浑身浩然之势缓缓内敛，归于平静。

而后，一柄华丽的刀鞘突兀出现在他的手中，被其随意别在腰间，劫世之辉光被其挽了个刀花，缓缓插入，星辉光华彻底被掩埋。

力量全然收拢的季清歌终于被漆黑吞没，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彻底消失。

无边业障似乎以为季清歌不再抵抗，终于忍不住自四面八方朝着他疯狂涌去，想要将他侵蚀。

然而下一刻，寂静的漆黑之中，一点微光忽然亮起，那是直刀微微出鞘而迸射的光亮。

随着直刀出鞘，光芒也愈发明亮炽烈，如同燃烧的太阳！

与此同时，一道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亘古悠远的呢喃，声音很轻，却顷刻间响彻了整片黑暗，

“泯生…破妄。”

声音落下，仿佛黯淡的夜晚突然被太阳取代，炽烈灿烂的光芒毫不留情撕裂了漆黑，疯狂吞噬！

在不远处的河岸边，雷电影孤身站立于此，亮紫色的眼眸被这灿烂的光芒浸染，熠熠生辉。

她怔怔望着那道恍若天地唯一的身影，这一招，让她感觉好熟悉，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

她的心里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季清歌的影子，从她去找雷电真时，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有了。

但…季清歌是何时拨动了她的心弦？

或许，就是她见到这道光的那一刹那，这道温暖的光强势照亮了她的眼眸，粗暴闯进了她封闭的心扉那一刻开始。

自未来而生的情愫，却在过去生了根，发了芽。

“季清歌…你究竟是谁…”

雷电影轻声呢喃，但不论季清歌到底是谁，她都知道，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永远，离不开。

唰——！

伴随着利刃割裂空间的声音响起，灭世的漆黑被炽烈之光褪去了颜色，而后七彩天光如瀑倾泄，绚烂的阳光再次洒满大地。

“泯生破妄”诞生于守护，专破妖魔邪祟，专灭各种侵蚀性或毁灭性的能量，虽然在纯粹的攻击力上稍逊色于“星辉流刃”，但在面对邪妄的时候，这一招是最好用的，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当初他和雷电影对战时之所以使用泯生破妄，而不是星辉流刃，除了不想因为两人散发的力量余波给稻妻土地造成不可逆转的创伤之外，也是因为雷电影的无想一刀蕴含了极其恐怖的侵蚀性与毁灭性。

而泯生破妄正好可以与之抵消，君不见雷电影在两千余年前劈出的无想刃狭间现在还是一片雷池，谁去谁死。

“呼…”

斩出这一刀后，季清歌轻呼了一口气，浮舍的力量极其强大，被业障侵蚀后更上一层楼，他想要在尽力压制业障的同时尽量减轻对浮舍本身造成的伤害，这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他还是做到了。

浮舍体内的业障并未减弱几分，因为季清歌并不打算将之泯灭，这样做会给浮舍的身体留下不可逆转的创伤。

他只是将之暂时打散，彻底压制回浮舍的体内，好方便他下一步行动。

眼看浮舍布满创伤的身体跌落高空，季清歌身形一闪，抱着他直直冲进了宽敞大河之中，深入了地下近千米。

雷电影见此，也跟着跳了进去，而后抬手抹去了此地的痕迹，那是季清歌要求的。

千米地下。

季清歌在此开凿了一个小型洞府，施展法术将之彻底固定，防止坍塌，而后从尘歌壶内将各种稀少昂贵的天地灵药一一摆出。

做完后，他放了一池的忘川之水，将开凿出的小型池塘彻底淹没，又将大量静神茶叶倒入其中浸泡，这才算是结束。

“准备工作完成了。”

季清歌将生命垂危的浮舍放在了池水中心的玉台之上，而后对着身后的雷电影温柔一笑，“影，退远一些。”

“你要做什么？”雷电影本能感到不对劲。

虽然在来时的路上，他和自己说了他要拯救一个很重要的人，自己也理解。

但在看到他想拯救之人的体内那些庞大而恐怖的业障时，雷电影还是本能感到了担忧。

她本是魔神，这种力量对她来说并无影响，哪怕再浓郁，也顶多是微微烦躁几日。

但季清歌是仙，而不是魔神，她很害怕季清歌做什么傻事而被业障侵蚀。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季清歌对着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而后转头望向浮舍，星眸泛着绚烂的光晕。

下一刻，他抬手按在了浮舍的胸口，施展起了「天理维系者」昨夜所授的不传之秘法。

他想拯救浮舍，唯一的方法就是切断浮舍与世界的联系，又以特殊之法将与浮舍身心融合的业障层层剥离牵引出来，而后转移到自己的身体里。

之后再将浮舍封印在此五百年，让各种灵药蕴养他的身体，如此，方能给予他新生。

至于那些业障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答案是，会。

虽然无法侵蚀他的意志与心性，但如此海量的业障确实会对他造成些许伤害。

不过这伤害并非无法恢复，他身为“灾厄之使者”，本身就是最大的灾厄。

虽然如今他并没有觉醒灾厄特有的权能与力量，但其身体素质与体内蕴含的星辰之力会很快将业障彻底泯灭。

所以他完全不怂，顶多是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全力而已。

至于代价……

「天理维系者」并没有说，所以季清歌并不知道，现如今也不需要知道，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个。

“浮舍大哥，我的诺言，兑现了。”

他手掌微按，浮舍体内恐怖的业障骤然爆发，如找到了宣泄口的湍流，顺着季清歌的引导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随着业障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瞬，那双星辰般的眸子也因此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黯色。

可，依旧坚定，初心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