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
璃月港大街上，季思卿哼着歌谣，挽着季清歌的手臂一蹦一跳，心情愉悦，哪怕她挽着的只是一具人偶之身。
而季清歌则面带宠溺，任由她这么挽着，他的意识今天过后就彻底消散了，并没有如雷电影所说，还剩下几天时间。
寻找那位律者的踪迹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能坚持今天已是极限。
望着自家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容，季清歌也不由得嘴角轻扬，他好久没看到季思卿笑得如此开心纯粹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来脑子被打坏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两人现在都感到发自内心的开心，哪怕这种开心只能维持今天一天。
今天过后，世上最后一位神明就陨落了，失去神明庇佑璃月港只能依靠雷电影所留下的「鸣神之魂玉」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之后，这座唯一的净土就会被崩坏席卷，彻底淹没。
父女俩在街上四处闲逛着，哪怕世界在崩坏中毁灭，这里依旧如同乐园，大多数人们脸上依旧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他们相信神明会护佑他们，那些怪物绝对无法攻陷璃月港，这里是绝对安全之地。
在季清歌陨落之前，有雷电影与钟离这两尊神明镇守的璃月港确实是如此，但那也只是慢性死亡罢了。
若是要胜利，要延续人类的未来，唯一的方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世界留下最后一丝火种，等待火焰重燃之时，烧烬那片无尽的崩坏深渊。
两人一路悠哉闲逛，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养生堂。
此时小曦正坐在前台发呆，双手支着可爱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看见季清歌和季思卿两人，她才眼前一亮，
“诶？季堂主，还有思卿姐姐，你们怎么回来了，不上课吗？哦对了，思卿姐姐还有伤在身，季堂主您是送思卿姐姐回来休息的吧，你们吃午饭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给你们做。”
“呃…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
季思卿刚想拒绝，肚子就咕的一声响了起来，让她尴尬在原地。
她从昨天早上吃了早餐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不饿就怪了。
“嘻嘻，那你们就等我一会儿吧，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善解人意的小曦笑着跑进了厨房，开始做菜，她的手艺并不比香菱差多少，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就是她每天给季清歌做饭吃。
望着女孩儿消失在房间拐角，季思卿这才收回目光，望向父亲，微微眯起了眼，“老爸，我之前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她？您不老实诶，除了她之外，您不会还有别的女人瞒着我吧。”
“你这叫什么话呀，你自己脑子坏掉了非要说我瞒着你。”
季清歌哈哈一笑，抬扇刚想敲她的脑袋，但犹豫片刻，还是放了下来，“小曦回来的时候我记得和你解释过了，之前你可是很喜欢她的，怎么现在有敌意了？”
“您绝对是又想敲我了吧？绝对是的吧！”虽然季清歌没舍得打她，但那动作还是被季思卿发现了，幽怨道，“您居然因为别的女孩子想要打我，我好委屈哟。”
“怎么会呢，好啦，不闹了。”季清歌无奈摇头，他知道季思卿在和自己开玩笑，揉着她的脑袋拉着她在旁边桌子前坐下，而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找话题聊天。
今天的季清歌一言一行都很奇怪，有些太过刻意了，按理说，如此反常的举动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有问题，但偏偏季思卿一副丝毫没有察觉出来的样子，笑得很是开心。
终于，在两人愉快的聊天之中，小曦也端着菜走了出来。
她貌似很了解两人的口味，给季清歌做了满满一罐的仙跳墙，又给季思卿做了许多当地特色菜加甜点心。
可不知道为何，明明季思卿很喜欢吃这些东西，现在却只是低着脑袋沉默吃饭，一言不发，好一会儿后才又笑了起来，大口大口吃起了菜饭。
终于，他们在欢笑气氛之中结束了这顿午饭，之后季清歌让小曦好好看店，他则是带着季思卿又出去瞎晃悠。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已至黄昏。
在市区里玩够了的两人来到了天衡山巅，树叶凋零，露出光秃秃的树干，季清歌靠坐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下，从这里望下去，可以望见整座璃月港，俯瞰那于夹缝中生存的芸芸众生。
而季思卿则是仰躺在季清歌的大腿上，翘着二郎腿，裙摆滑落，露出修长的双腿，轻轻晃荡，她一只手举起，张开五指掌心朝天，目光透过指缝望着天上鸟雀飞舞，云卷云舒。
“老爸，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季思卿忽然开口。
“……”
季清歌没有说话，就这么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目光的尽头，隐隐有雷鸣轰响，有天星坠落。
许久以后……一切缓缓归于平静。
等待许久没有等待到老爸答话的季思卿微微偏转目光，却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他眼角滑落。
看到这一幕的季思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彻底将她笼罩，心脏好像被人死死捏住，用力拉扯，扯得浑身刺痛，不能自拔，眼泪刷的一下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再也收不住。
季清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缓了片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悲色尽掩，有的只是平静以及一缕仅存的温柔。
他抬手抚上了季思卿的脸，轻轻抹去了她眼角如溪流的眼泪，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卿儿，别哭。”
“……”
等待他的不是少女的回答，而是呆滞的表情与如泉涌般的泪珠，让人心疼。
“好啦，你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对吗？既然如此，就别哭了，我的女儿可是很坚强的呢。”季清歌笑得更加灿烂。
这一路上看着季思卿强忍着装傻充愣，他是真的想笑，之前她的女儿很是聪明，对周围的任何变化无比敏感，能够轻易看透人心，可今天的她像一个呆瓜似的。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确实好，差点儿连季清歌都骗了过去，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她又怎么能瞒得过季清歌呢？
他大概能够猜到季思卿的想法吧，想故意装傻，以此掩埋自己内心的悲伤，掩饰自己的孤独。
夕阳在身后缓缓落下，昏黄的余晖给世界蒙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季清歌能够感受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已经不支持自己再做什么了，他的气息正在急剧下降，他的存在正被抹除。
依照这个趋势来看，还有几分钟，他就彻底消失了。
其实季清歌猜错了，季思卿确实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可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过反常了，让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疑心。
从见到父亲的身体是人偶之后，季思卿体内的女王就彻底沉寂了，一言不发，无论季思卿怎么呼唤，她都没有开口。
一直见到小曦，季思卿才知晓反常在哪儿。
记得昨天小曦说过，她是最近才回来的，可现在这个世界早已经被崩坏侵蚀，依照人们所说，自己半个月前还在外面调查崩坏的迹象，那么小曦的出现就显得很可疑了。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居然不知道女王的存在，可她明确记得，季清歌是知晓女王的存在的。
这一刻，季思卿终于发现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处梦中，还是无意间穿越到了某个平行世界里，但她敢肯定，自己绝对不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或许这个世界真正的季思卿已经死在了半个月前的崩坏兽潮里，现在的她，也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吧。
也是在这一刻，女王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她，昨晚，雷电影和神子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全部听到了。
起初她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现在她知道了，季思卿……永远的失去了最爱她的与她最爱的人。
或许是继承了季思卿的情感，女王又沉默了下去，哪怕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可真当她知晓季清歌、雷电影，还有钟离三人死去时，她总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悲伤，什么叫做心痛。
无法言喻的痛。
可是，女王什么都做不了，季思卿也什么都做不了，季思卿很聪明的趁着吃饭的时候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可现在，她真的绷不住了。
“好啦，卿儿，别哭了，笑一笑，好吗？”始终抹不干净眼泪的季清歌无奈一笑，腿上的女孩儿依旧面容呆滞，就这么呆呆望着天空，一言不发，任由眼泪打湿脸颊。
“卿儿～”季清歌将女儿推了起来，让她在自己身旁坐好，她并没有反抗，任由父亲摆弄，而后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如珍珠一般往下掉。
“卿儿，看着我。”
无奈的父亲伸手抬起了自己女儿的下巴，目光变得严肃，后者躲闪片刻，还是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里有痛苦，有不甘，有悲伤，有绝望，最后都化作了释然与一丝歉疚。
“卿儿，我们并没有离你而去，你看。”季清歌拉过季思卿的手，将一枚闪着梦幻光芒的鳞片放在了她的手心，“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季思卿没有说话，只是怔怔望着手中的鳞片，思绪翻涌。
这是师父给她的礼物，那枚龙的心鳞，虽然最后被她拿去垫桌角了，但毫无疑问，这块鳞片陪了她三百多年。
“还有……这个。”
季清歌又拿出了一件头饰，这是一朵紫色的龙胆花，是母亲头发上的饰品，但却散发着无比温暖的微光。
“卿儿，你看，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去。”
最后，季清歌将自己的折扇也放在了她的手中，轻轻一笑，“这是身为父亲的我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以后你若是想我们了，就拿出来看看，我们一直都在。”
“……不，我不要……”
哽咽而嘶哑的声音自季思卿喉咙里挤出，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像现在这一刻软弱，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师父就这样离她而去。
“我…我一点也不坚强，我不想你们离开，你们…不要走…好不好…”
可怜兮兮的眼眸泛着晶莹的泪光，满是脆弱，似易碎的水晶，让人心都碎了一地。
“……唉。”
季清歌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拥住了自己的女儿，后者抱得更紧，生怕季清歌从怀中溜走，永远离开。
可她知道，她留不住这一切，她的心，正在一片一片变得支离破碎。
“卿儿，听我说，或许你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崩坏席卷了全世界，神明陨落，无人可挡，为了胜利，我与崩坏意识做了交易，以自己的生命交换了璃月一时喘息之机，且设下了一个局。”
“咳！……”
“虽然新生的律者借助我的身体诞生，但他却无法使用我的权能，甚至就连自己本身的权能也被我所压制，你的母亲与师父如今也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重创了他。”
“如今世上再无一尊神明，你便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有你，有终结这一切的能力，我们所有人都会化作你的力量，助你胜利。”
季清歌的气息愈发虚弱，眼神愈发涣散，千言万语却没时间再说什么了，最后只汇成了短短几句话。
“我知道我们将希望放在你身上，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太过沉重，也太自私了，但……”
“呼……”
思绪变得紊乱，季清歌甚至已经无法说出一段完整的话了，他还是强忍着，缓缓牵起最后一丝笑容，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渐渐消散。
“你永远是我的骄傲，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卿儿…我…相信你…”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轻若蚊蝇的声音落下，季清歌的手彻底松了下来，失去了生息。
“不…不要…不要！！！”
感受到怀中的最后一缕气息消散，季思卿的情绪终于崩溃，大脑彻底空白，哪怕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也依然像个孩子似的哭泣起来！
她张大了嘴，却哭不出声音，莫大的绝望与前所未有的孤独彻底笼罩了她。
伴随着夕阳落下，那双灿若星辰的漂亮眸子，终究失去了光芒。
…………
人性，是什么呢？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人值得被拯救吗？现在这个社会太过冷漠，有着太大的恶意，丑恶得让人心寒。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宣传“真善美”这种美好的东西会被人喷得体无完肤。
当冷漠与黑暗成为了主调，温暖的光就成为了罪恶，将他们的丑陋暴露在阳光下，揭开了他们的遮羞布，刺痛了他们的心，所以他们才抵制光芒。
我又一次理解，什么是人性，所以我花了点儿时间修改了大纲，以后的文风会偏向于黑暗，或许，我只是想在黑暗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