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黯淡，大地寂静，唯有电弧的流动带起阵阵刺耳的霹雳声。
散兵就这么站在半空中，巨大的身形弥漫着摄人心魄的威压。
但……
他并未有任何行动，就这么静静悬浮在空中。
“…”
“……”
“…………”
“呼——”
散兵的表情缓缓回归正常，而后那双漂亮的紫眸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与悲凉。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季思卿时，她那天真烂漫的笑容，纯净无瑕，温暖心扉，让人印象深刻。
她就像是最为晶莹剔透的水晶，她有着一眼可见其干净且毫无杂质的无垢剑心，不受万物所侵。
散兵很羡慕，非常羡慕，他也想拥有这样的心，同时也打心底里喜欢这位美丽可爱的妹妹。
也是因此后来哪怕自己遭遇了那些丑恶之事，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
最后道别时，他也收下了那一枚本来已经几乎没有了什么意义的金羽。
是季思卿赋予了这枚金羽全新的意义，他一直都有小心珍藏着。
他本来以为，这唯一的微光会永远藏在心底，哪怕他早已身处无边黑暗，这一缕光他也会永远铭记。
可现在，他却亲手熄灭了这保存了数百年的微光。
无数念头自散兵心头划过，他低头看向胸前的金羽，本能得想伸手去抓住，可伸到一半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
是的，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
坏人？好人？还是无辜的人？
太多人因他而死了，他早已罪大恶极，这双肮脏的手不配触碰这枚金羽。
更何况，就在刚才，他已经将这枚金羽的最后一层意义彻底抹去。
“……呵。”
散兵自嘲着一笑，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
为什么得到了神之心，为什么现在成神了，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呢？这不就是他数百年来的宏愿吗？
他想要成神，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世界承认自己的存在，想要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有意义。
可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快意，没有任何轻松，只有淡淡的落寞与复杂，夹杂着一丝难受。
既然如此，他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散兵低下了头，轻声呢喃着。
他不懂，他迷茫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坚定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因为，那本就不是你所追求的东西，你当然不会开心。”
“？？？”
散兵骤然抬头，于渐渐散去的浓烟中，对上了那一双如星星一般美丽闪耀的眸子。
“你……你没事？”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惊讶，有不可置信，甚至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喜。
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目露阴狠，喝道，“你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金丝雀罢了，你懂什么！？成神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成神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你觉得你能说服自己吗？我能感觉得出，你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你只是纯粹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罢了。”
硝烟散去，季思卿理了理稍稍有些脏乱的衣服，抹去了嘴角的一抹血迹。
刚才的一击确实恐怖，但想要击杀她，还不够资格，最多受一点儿轻伤。
当然，若是散兵能完全操控正机之神的所有力量，那确实会威胁自己的生命，不过也仅仅是自己而已，他不会是女王的对手。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季思卿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散去身上的疼痛之后，季思卿才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修行璃月仙法，身怀无垢剑心，你欺骗不了我，跟我回去吧，你无法洗去身上的罪孽，但我可以和你一同面对，我们都可以，相信我，好吗？”
说着，她向着散兵伸出了手。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悲剧，一个跨越了五百多年的悲剧。
所有人都是被命运操控的棋子，本就没有谁对谁错，所有人都是施暴者，也都是受害者，很难用对与错去解释。
深渊让稻妻经历灭国劫难，稻妻便是受害者，同时稻妻也成了施暴者，让身为影武者的雷电影一下子失去了亲友，失去了爱人，她便成为了受害者。
而她也因此成为了施暴者，尽管这并非她的本意，她还是冷落了散兵，冷落了季思卿，也害得稻妻于扭曲的永恒之中艰难前行。
而成为了受害者的散兵最终也成为了施暴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还是间接，都因他而死了很多人。
命运就如同一张巨大且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世界联系以“因果”。
你认为对的事，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看便是错，你觉得好的事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坏。
只要深处尘世中，身处命运中，所有人都会犯错，没有人是绝对的善，绝对的正义，哪怕是仙，哪怕是真正的神明，也不例外。
今日所种下的因，终会有一日结下相应的果。
无论散兵曾犯下何等罪孽，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季思卿的哥哥，他受人蒙骗，他遭人背叛，他想要证明自己，但他并非十恶不赦。
季思卿承认了他的存在，没有把他当作人偶看待，而是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需要被洗白，就像她的母亲雷电影一样。
雷电影不需要否认自己失败的过去，也不需要否认自己所犯下的错事，但她必须要学会直面错误，并为之改正，为自己赎罪。
就像父亲愿意且不离不弃陪伴母亲一同承受所有罪孽一样，季思卿也愿意陪散兵一起承受他的罪孽。
在经历了幻境之后，虽然她依旧整日嬉皮笑脸，但她想守护一切的心也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坚定。
世界从来都不美好，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依旧愿意世间的美好，她愿意相信这个时代乃至这个世界，一定会向着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前进。
为此，她会好好努力，也有一群人与她一起努力。
“……”
看着季思卿伸出的手，看着她那干净而坚定的眼神，散兵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心中那股举棋不定的感觉，就是动摇吗？
他不知道。
许久以后……
“哼！相信你？天真！愚蠢！”
散兵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再上第四次当？你以为我还会傻乎乎地被背叛第四次？别傻了！季思卿！”
“我不会背叛你。”季思卿坚定摇头。
“……”
散兵还想反驳，但到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疯狂大笑起来，“好啊！很好！想让我相信你是吧？可以啊，那就来让我见识一下吧！妹妹，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信念，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强！！”
如此说着，散兵发动了最后的攻击，正机之神体内的能量轰然爆发！
他双手朝天举起，于两掌之间，一颗闪烁着狂躁雷霆的球形能量迅速凝聚，而后疯狂扩张，直至扩张到了上百米才停下！
如此巨大的雷霆能量球，哪怕是隔了万里之遥依旧会觉得浑身发冷，可想而知其威能有多么恐怖！
它疯狂颤动着，极度不稳定，仿佛随时都要爆开。
见此，季思卿闭目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缓缓睁开眼眸。
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无可动摇的坚定，手中的织天幻梦之诗也绽放出了最为璀璨梦幻的光芒！
从今天开始，她将踏上属于她自己的路，她要用她手中之剑劈开一切荆棘，要用手中之剑编织出最为美丽的梦。
然后，
亲手将美梦，变化为现实。
世界永远不会完美，罪恶永远没有极限，她也永远走不到尽头，尽管如此，她依旧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是她的路，她的剑道，也是她引以为傲的无垢剑心。
“看好了，哥哥。”
季思卿昂首挺胸，紧握神剑，一股前所未见的冲天剑气自她体内喷薄而出，直冲云霄而去！
这股剑气好似刺破了天空，灿烂的天光倾泻而下，将季思卿笼罩其中，为她镀上了一层唯美圣洁的光。
她紧握神剑，喷涌的梦幻剑芒自剑尖疯狂蔓延，足足蔓延了数千米之遥！
“这就是……我的信念。”
季思卿轻声说着，声音轻缓，却无比坚定，同时持剑抬手毫不犹豫交叉斩下！
“一念刹那……”
“一念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