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晚他们上公交车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高峰。
车上挤不说,路上还堵。
等叶禾晚赶到俱乐部时,一看时间,迟到了两分钟。
她站在冰场门口时,就遥遥望见挡板旁那道肃然而立的身影。
她莫名心一震,恍惚了瞬间。
她连忙跑到已经站在冰场前等了一会儿的何润声旁,也没有找借口,直接道歉道:“对不起教练,我来晚了。”
何润声像是陷入了什么思考,听到了叶禾晚的话后,愣了下才回头看着他。
“嗯,虽然你上学是很忙,但是训练也不能落下知道吗?现在差的时间,周末都得补回来。”何润声稍稍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
“好滴教练!”叶禾晚立刻乖巧站好回答。
“你看看这是你这两周的训练视频,然后这个本子上记录了你动作上的一些问题。还是老样子,得下点狠心改过来知道吗?3a可以不用太频繁的练习了,这段时间的赶紧把体能练练,马上就赛季了。”
何润声认真地分析了下叶禾晚那现在的主要问题后,建议道。
叶禾晚想说好,可是乍然想到什么,面色又有些为难。
“可是,陈副总教练不是说让我要在2018-2019赛季的国际公开比赛上,顺利完成3a吗?我要是不练,陈教练那边怎么说啊?”叶禾晚低头看着脚尖,不敢正视何润声。
上周她和何润声一起跟国家队那边视频会议时,女子单人滑的总教练,单人滑的副总教练--陈航峰,就说过段时间国家队集训时她得熟练掌握3a,然后正式比赛时能够稳稳落冰。
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一天一个样。
叶禾晚那叫个卑微,那叫个有苦说不出啊。
这陈教练咋还隔一段时间一个样呢?
明明半个月前开会的时候,说的是让她在保持好现在的状态基础上,弥补不足。
怎么现在又变成几乎是必须要她在比赛时跳出3a了?!
虽然她自己也很想跳出3a,一直不断挑战。
不过,突然这么给她一个时间限制,她也陡然压力倍增。
也不是说不行,就是得尽快把压力转化为动力罢了。
再者。
别说华国了,放眼全世界,能够稳定掌握3a的女单选手,那都是凤毛麟角!
她要是能在青少年时期跳出3a,她绝对能成为现今女单圈里的热门人物!
能在公开训练,甚至是国际比赛中完成3a。
否管她叶禾晚以后怎么样,人们只要提起女单的3a就一定会想起她。
类似于载入史册那样!
何润声凝眉思索了瞬,沉声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好好训练就行。”
“哦。”
叶禾晚看着自家教练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嘴还想问什么,就被何润声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抱起冰鞋,拔腿就往冰场跑。
“叶禾晚你怎么还不上冰呢?你那刃,行,我都不说了。你要是觉得时间很充足,不如去楼下把你之前欠下来的几千米跑了?”
我靠?!
几千米?!
我欠下的米数,教练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是庄教练在管吗?
难道,庄教练告她黑状了?
叶禾晚暗暗在心里咬牙:好你个小老头,我记住你了!
某正在和学生对着他最近训练计划交流的庄某,狠狠打了个喷嚏。
不是,怎么忽然打喷嚏感冒了呢?
要不下班了去搞个小儿感冒九九九?!
“教练,我觉得我现在体力满满,这就去嗷嗷滑!”叶禾晚一边跑,一边不回头地大声道。
何润声微微点了点头。
何润声见叶禾晚上冰后,望着某处发起了呆,额间那几条纹似乎就要扎根在他身上了。
上午和陈航峰争执的情景仿佛又在眼前重现了一遍。
“现在国家队就她两两跳出过3a,沈攸涵现在这情况,要是叶禾晚再不跳,那我们华国女单怎么办?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这一代两个登上世青赛的好苗子,竟然没一个在国际比赛时跳出3a,是想让人看笑话吗?”
何润声用力攥紧手机,据理力争道:“那也不能不顾她的自身情况吧?叶禾晚是能跳,但也不带这么催的不是?并非是高难度动作才能拿高分,以她现在的水平,改掉她用刃和周数上的一些毛病,站上领奖台的几率仍然是极大的!”
“3a几乎可以是现在女单难度储备的顶峰,要是真你说什么时候跳出来就能什么时候跳出来,你当这大街上捡萝卜吗?这么简单随意吗?”
听着电话那边陈航峰的话,何润声实在忍不了怼起来了。
“你!何润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任务和要求,懂吗?总之集训时,我必须要看到叶禾晚的3a!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火气,隔着移动信号,何润声的头发都差点被烧着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那边就直接一个电话给他挂断了。
······
片刻。
何润声看着叶禾晚刚结束的这个3f,欣慰地点了点头。
内刃起跳,点冰清晰。
不错。
比起上次,尤其是世青赛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年初的世青赛的时,叶禾晚的3f就是因为起跳用刃不清晰,小分表上还被标记了“!”。
用何润声的话来说,就是亏大发了。
明明可以clean的,总是在一些用刃的细节上出现问题。
得不偿失。
所以,对于陈航峰那边不断要求有成绩的运动员提高跳跃难度时,何润声是不赞成的,也提出过不一样的意见。
但是······
罢了。
何润声的力量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这个学生教好就行。
至少,对得起这个孩子。
“禾晚这个柔韧度是真不错啊!这个单手贝尔曼真漂亮,转速也不错。这小丫头行!”
庄仁清走到愣神的何润声旁边,出声夸赞道。
“那当然!这丫头,有天赋,也肯吃苦,未来可期。拿奖牌,冲大满贯,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何润声从来都是毫不吝啬对她的肯定和夸奖。
只是担心小姑娘心性不稳,听多了这些赞扬的话会骄傲自满,影响心态。
毕竟,竞技体育,心态也是十分重要的。
“啧啧啧,哎哟哟,老何啊,有福气!不过,国家队那边你打算怎么弄,陈航峰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两关系还那么······”
忽地,何润声抬眸深深地看了眼庄仁清,没吭声。
庄仁清心里登时明了,叹了口气,安慰般地拍了几下何润声的肩膀。
“有些事,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何润声苦笑了声,眼神有些恍惚。
要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
是夜。
叶禾晚走出俱乐部,就看见等他的宋知与。
市队离雾冰俱乐部不远,宋知与他们单板滑雪那边结束训练的时间也和他差不多。
就也一起结伴回家了。
“宋知与!”
叶禾晚欢快地跑过去叫了声宋知与的名字,还一个蹦起来重重拍了下他。
宋知与一个趔趄,咬牙低头道:“叶禾晚,哪家的女孩子像你这样没个女孩子样?”
“女孩子样?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文文静静,乖巧听话,说话软声软语,然后--笑不露齿吗?”
叶禾晚有模有样地抿唇一笑,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低头忸怩地偷瞄着宋知与,眼睫快速眨动着,“娇羞”不已。
“这个世界上女孩子那么多,每个女孩子都有独一无二的女孩子样,我又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哪一种。我这不是学着大家传统定义的那样嘛!”
“······”
“叶禾晚,恢复原样好吗?”
宋知与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
“你说你这个人,我淑女你又让我恢复原样?你这个人,好奇怪哟。这样子反复无常,是不行滴。”
叶禾晚走在宋知与旁边,背着手,一蹦一跳,佯装伤心地学着某人的样子感慨道:“那样又不是你了,你自己怎样就怎么来呗。”
宋知与停下脚步,回头。
“那又不是你。”
叶禾晚难得听到宋知与这么新鲜的话,紧忙凑上前问道:“那我是什么样啊?”
叶禾晚双眸盛满希冀的眼神,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知与,一旁路灯打下的灯光将两人包裹在一个小小光圈里。
晚风吹,少女眼眸中的丝丝星光似也随风沁入他心中。
晕染荡漾,一层一层。
最后定格在眼前人身上。
宋知与心晃了晃,不自然地撇过头向前走。
他没有回答。
“到底是什么样啊宋知与!你就告诉我嘛,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你这样吃酸奶都舔不到酸奶盖,先知会画圈圈诅咒你的!”
叶禾晚鼓着个腮帮子,跟在宋知与身后不满地念个不停,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但,宋知与还是没说话。
只是,余光瞧着叶禾晚叽叽喳喳的模样。
眼尾似有笑意溢出。
叶禾晚是什么样?
她自己的样。
她就是叶禾晚,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