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莫许之上了舞台。

灯光全部暗下来。

杜闵胜站在舞台中央,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极淡的香味。

但是时间容不得他停下来思考。

刚才还很激动的粉丝逐渐安静下来，整个现场意外的安静。

杜闵胜暗暗吸一口气。

灯光大亮。

跟着极具爆发力的嗓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激荡而压抑的钢琴声。

钢琴声跟着歌声一起向上攀登,到达了顶峰之后逐渐放缓，之后急转直下,陡然低沉下来的琴音让人心脏不自觉一跳，血压飙升。

观众席里的粉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们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有了巨鲸腾上云霄又颓然坠落的画面。

她们想尖叫,但是却又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情绪都憋在了胸腔里,心脏像是要爆开。

原来真正的鲸是这样的。

杜闵盛站在聚光灯下,看向那个黑暗的角落。

虽然角落灯,但透过依稀的光，他可以清楚地辨认出坐在那里的是莫许之。

他腰杆挺得笔直，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

低沉的嗓音逐渐放缓,琴声也跟着放慢。

站在观众席的粉丝却并不觉得放松,反而更为紧张,不自觉的觉得有些悲伤。

巨鲸的生命在缓缓地逝去。

它坠进了海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游向海底。

深不见光的海底细软白沙是它最后的归宿。

杜闵盛唱完最后一个音，慢慢放下话筒,闭眼调整呼吸。

钢琴声缓缓铺陈开，最终消失于一个中低音。

鲸落海底,万物生长。

隔了好半天，舞台下的粉丝才回过味来。

先是稀稀拉拉的声音,之后声音渐起，逐渐变得沸反盈天。

“雾草！绝绝子！！！”

“好听！！再来一首！杜闵盛我爱你啊啊！”

“钢琴好绝！再来一次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哥永远的神啊！”

杜闵盛微微鞠躬，说了声谢谢后转身走向黑暗角落。

莫许之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

两人一起下了台。

在后台看着监视器的导演看着舞台那边热闹的场面，笑得嘴都合不拢。

看到那边唱完了，他这才回过头来，问：“弹钢琴的是谁啊？想到我们这里边还有人深藏不露。”

坐在一边的专门安排这些事情的陈笑容收敛了些，有些疑惑：“我安排的是吉他，有安排过人弹钢琴。我之前都问过了，剧组里人会弹钢琴才对啊。”

其他人一愣。

正好有工作人员从外边路过，陈叫住他，问：“你知道弹钢琴的是谁吗……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的正好就是他安排去弹吉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有想到就这么被逮住了，看着有些尴尬，他挠挠头，说：“我刚才肚子痛上厕所去了，怕时间来不及就拜托其他人再找一个弹吉他的，之后好像是杜闵胜找的人，找的是莫许之……嗯，应该是他。”

“莫许之？”

导演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陈，“跟莫许之的摄影师呢？”

陈绝望闭眼，“今天太忙了，舞台那边缺人，就让他去观众席那边架着机子拍舞台了。”

在场工作人员：“……”

“李导，借的吉他好像被弄坏了，这个怎么……”

一个工作人员抱着吉他走进来，说着说着就了音。

里头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尤其是导演，眉头还是皱着的，苍蝇都不敢往这边来，生怕被他夹死。

好……好像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人都已经进来了，再出去也不是个事儿，他站在那儿，陪着刚刚从厕所出来的那位兄弟一起尴尬。

导演问他：“你刚从哪过来的？”

他实实回答：“舞台那边。”

“你有看到莫许之吗？”

“看到了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了，还亲眼看着他上了台。

“他身边有跟着摄影师吗……周围有任何一个摄影师吗？”

“、有。”

“吉他是他弹的？”

“是的。然后吉他出了问题，他就临时切换成了钢琴了。”

哦豁。

这下破案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敢去看导演的表情。

终于觉出了点味道，抱着吉他的工作人员赶紧补救道：“他弹吉他的时候坐的地方刚好对着舞台口，我记得对面有摄影师在拍，或许有拍到他。”

导演派了个人去找摄影师了。

良久。

他悠悠叹了口气

，“该不松口让他走的。”

比赛结果已成定局，收拾好东西后，工作人员带着莫许之四人到了小别墅。

另外a组的四人暂时还搬。

小木屋那边根本放不下她们的行李，今晚她们还得把屋子周围的草除了，顺带修一修电灯才能搬进去。

小别墅装修得还挺好。

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还有活动室之类的，顺带还带一个小花园，二楼是四间卧室及书房。

莫许之选了间窗户对着小树林，看上去比较安静的房间。

其他几个人也各自回了房间。

“要玩游戏吗？”

莫许之进入房间后有急着收拾行李，只把笔记本搬了出来，打开电源。等电脑开机的时候，他又转头看向在一边的摄影师，邀请他一起玩游戏，说，“我技术很好的。”

今天剧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让摄影师跟人跟得更紧了，他走到哪儿摄影师跟到哪儿，看上去像是生怕把他跟丢了。

摄影师还记着自己是在工作，也记得莫许之花了五年时间从青铜跨越为白银的光辉事迹，拒绝了。

“我之后就在房间里打游戏，屋里也有摄影机，”莫许之抬手看了下表，说，“这么晚了，早就过了下班的点了吧，导演给你们发加班费吗？你要不先去休息下？”

字字诛心。

摄影师再站了会儿，之后调整了下摄影机的位置，捂着心口离开了房间。

摄影师走后，莫许之再看了一眼时间。

才九点，还有点时间，再等等。

这个点不适合去找骆文云单独交流。

该处理的事情昨天就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再登录阿江看了一眼后台，发现存稿还够，顿时咸鱼躺，点开了游戏。

他什么游戏瘾，这么一点时间也玩不了一局，所以有开游戏，而是四处乱逛，点点商城之类乱七八糟的地方。

逛商城的期间还来了个组队申请，莫许之条件反射直接叉掉，然后继续乱逛。

游戏这几年别的变，花里胡哨的东西倒是变多了。

觉着差不多到点了，他正准备关掉游戏，却看到页面正中间的最上面突然跳出一个公告。

好像也不是公告，而是一个大喇叭，只要花100rmb就可以全服展示那种。

他刚才逛商城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这个，觉着是跟智商税差不多的东西，想到转头就有人买了。

ttkrod：shu！上线了就理理shen吧！他蹲厕所哭去了！

“？”

莫许之有些许疑惑。

他点开好友栏，打开shen的聊天框，发现在上次的聊天信息之后又多了一个好友组队申请，状态为已拒绝。

可能是刚才顺手叉掉的。

莫许之正想打字回复，突然又听到隔壁传来响动。

应该是骆文云出门了。

shu：别哭，有点忙，下次一起玩

简短地回复了一句话之后，莫许之关上电脑，把摄像头转了个向照向墙壁，之后也出了房间。

他是在一楼的小花园里找到的骆文云。

彼时骆文云正点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边沉沉暮色，面无表情。

像是听见了响动，他回过头来，瞬间就对上了站在转角口的莫许之。

突然就出现这么个人，他却像是一点都不惊讶，而像是早有预料般，

眼神看过来，波澜不惊。

或许他是有表情的，但是周围光线太暗，莫许之什么也看不清。

他向着骆文云走近，闻到了有些奇特的烟草味。

骆文云问：

“来干什么？”

“我能来干什么？”

莫许之在骆文云身边站定，眼睛看向他手里的烟盒，说，“给我也来一根。”

骆文云给了他一支。

莫许之把烟叼在嘴里，有接过骆文云递来的打火机。

他叼烟的姿态有些不熟练，烟嘴压在殷红唇瓣上，比起那种烟枪，倒是多了分其他的感觉。

“低头。”他说。

骆文云低头。

莫许之微扬起头来，烟的末端对准了骆文云正燃着的猩红烟头上。

两人距离近到可以清楚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骆文云垂眸看着莫许之，

瞳孔微微放大。

莫许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烟头上，有看骆文云。

烟头点燃后，莫许之又重新站回了原地。他假意吸了口烟，结果差点把自己呛得咳嗽，忍了半天才忍住了。

他之后把烟拿在手上，也不抽，就装模作样地拿着。

骆文云哑声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莫许之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有拿烟的手勾住他的后脖颈，这才笑着说，“我之前就说了，想要进追风。”

“要试一下吗？只要你让我进追风剧组的话。”

他的动作看着暧昧，还勾着脖子，实际上只是抓着骆文云的衬衫领，一点多余的东西也碰到。

骆文云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

“刚才的动作够后面的摄影师拍了，可以放下来了吗？”

他这次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

不再仅局限于莫许之听得见。

站在黑暗处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一愣。

莫许之一点也有被拆穿的尴尬，他转头看向摄影师，“辛苦了，下班时间到了，快回去休息吧。”

摄影师脑子有些发懵，他一对上骆文云的眼神，被吓了一跳，之后也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听到莫许之的话，扛着摄影机离开了。

见鬼了，这两个人居然都发现了他跟在后面。

摄影师走后莫许之就把手里的烟灭了。

骆文云问：“你就这么想要这几个镜头？”

莫许之找了个椅子坐下，表情淡淡：“镜头多流量大，流量大钱多。”

他倒不是图这几个镜头。

主要是剧情走到这儿了，他得在今晚爬骆文云床，还得被摄影机拍到。但他的确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就折了个中，变成引导暗示，然后骆文云拒绝，效果是一样的。

他出房间的时候特意到处转了一圈让摄影师注意到他，确保摄影师跟在他身后后，这才到了小花园找到了骆文云。

别说，还废了些功夫。

暧昧瞬间消弭无踪。

骆文云已经习惯了莫许之这样的突然变脸。

“你这几天杜闵胜走得很近，”他看着莫许之的眼睛，说，“怎么，找到新下家了？”

莫许之摇头，“他的钱我赚不了，还得再物色物色。”

意思是他的钱就赚得了了。

骆文云呵了一声，“还真想找新下家。”

“客户少钱就少，”莫许之分析，“客户多才有大钱赚，放心，有新下家也不会耽搁你什么事，要是时间起冲突了会优先排给你的。”

他说得认真，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跟已经思考了很久一样。

骆文云被他气笑了，他低头拿出手机，说，

“你先别说话了，消停下。”

很快的，莫许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明天一整天。”

他抬眼看了眼骆文云，之后低头看手机，看到了转账提醒。

他还当着骆文云的面数了一下，“个十百千万……”

“诶一百万，这次这么大手笔。”

骆文云看着莫许之，目光笃定且沉着。

他知道莫许之会收，这点毫无疑问。

迎着骆文云的视线，莫许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骆文云看着他。

莫许之摆手，笑得惋惜：

“可惜，已经有人预定了。已经接的单子退不了了。”

“已经找到新客户了？”

骆文云眼中光暗几度变化，最后他同样坐了下来，平视着莫许之，莫名多了浓浓的威慑力，他问，“那个人是谁？”

莫许之完全在怕的，表情不变，继续摇头：“我很有职业操守，不会泄露客户信息。”

骆文云忍着耐性换了个说法：“他出了多少钱，我双倍。”

还真财大气粗。

莫许之这样想着，却依旧摇头：“恐怕不行。”

中央拨的款保守估计几百亿，骆文云点时间不榨成人干还真整不出来。

“好了闲聊到此结束，下次陪聊记得主动及时给钱，这次算你免费。”

骆文云看着莫许之上了楼梯，半晌动。

等到莫许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只剩一片衣角时，骆文云侧头往窗外看去。

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在树叶草地上，像是铺了一层厚雪。

骆文云一怔。

他突然起身把烟摁灭，沿着楼梯快步跑了上去，撑着墙站在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掏钥匙有进房间的莫许之。

他快步过去，手掌紧紧抓住对方的细瘦手腕。

莫许之想到骆文云会突然跑上来，先是一愣，之后动了动手腕，“你要不先放松些？”

骆文云表情很奇怪，看上去很慌张，他喘着粗气，眼睛直直看着莫许之。

他说：“三月四号，我要预定三月四号。”

莫许之稍稍把骆文云的手掰开了些，说：“三月四号还早着，怎么现在就预定了？”

“那天你……”骆文云话说一半就打住，只道，“我要预定三月四号。”

骆文云似乎情绪很激动，手都有些发抖。

莫许之摇头：“那天可能不太行。”

他不确定他那天是不是还活着。

他记得“莫许之”会死在这一天，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万一到时候收了钱结果人了，他积攒的良好信誉就了。

“为什么？”

“三月一二三四号我要出去玩，并且有多带一个人的打算钱给再多也用。”

莫许之掏出钥匙开了门。

“晚安，大金主。”

“啪”的一声，门在骆文云的眼前关上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莫许之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王执风又商量了一下，打算在七点钟就出发。

王执风原本想要他多睡一会儿，结果莫许之看到有人来接，觉得更能节省时间，就把出发的时间提前了。

比起待在这里看生物多样性，回实验室搞测试要来得更有趣一些。

莫许之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他的行李不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走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他同一时间出房间门的还有沈乐。他穿戴整齐，看上去比平时要用心些，瞧着跟个小王子一样。

杜闵盛爬起来想要送一下莫许之，结果睡眼惺忪差点平地摔，莫许之又把他按回床上去了。

二楼一片安静，一楼却热闹得不行，工作人员走过去走过来，线路堆得到处都是。

今天不仅他起得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起得早，有的甚至直接彻夜不眠。

昨天比赛结束，第一期的内容已经拍摄完毕，节目组需要在今天中午之前就剪好预告发出去，然后再剪第一期，两天之后播出。

时间紧任务重，主要几个剪辑师轮换着来，导演在一边看着，都睡。他们看过来，莫许之甚至还能看到他们眼睛里的红血丝。

比起他们，他还算精神饱满。

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差不多已经六点半了。

莫许之看了眼手机，擦了嘴后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沈乐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摄影师跟在两人身后。

节目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素材，虽然两人现在是休假状态，但只要还在弯弯镇一秒，他们就不会放过这一秒。

别墅出门后会有一条岔路口，沿着左边走可以通到高速公路，往右边走有公交站点，多转几趟车也能回城。

昨天有些粉丝有回城，在这里住下了，现在不时有几辆车经过，都往高速路那边去，暂时还有看到一个人往公交车那边去。

还有些粉丝在远开外站着，不停往这边看，只有个小姑娘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有其他人那样激动，反而有些忐忑。

莫许之停下来，再看了眼手机。

王执风标出来的地方在右边，看着离公交站点不远。

略有点奇怪。

他记忆要是有出错的话，那个地方虽然有一片空地，但周围围了一圈石头，车辆是怎么也开不进去的。

莫许之在这里想着，路的另一边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

一辆很眼熟的卡宴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莫许之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是薛风的车。

“啊，来啦！”

沈乐小弧度朝着开车的人挥手，脸上带上了笑意。

其他工作人员在打量着豪车，莫许之对这些并有兴趣，他确定了目的地后就把手机放进兜里，朝着路的另一边走去。

“啊？”身后的沈乐惊讶地叫了一声，“莫师往那个方向……是要去坐公交车吗？”

其他人听到声音，都顺着他的话往莫许之这边看去，发现他的确是打算往右边走的样子。

莫许之懒得解释，只抬眼，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公交车……有些慢，要是愿意的话，莫师可以跟我一起走，车坐得到两个人的。”

“谢谢，我就算了，一路走好。”

莫许之再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有时间来跟沈乐来回拉扯了，道了声谢转身向后走。

“莫先生？”

又有人把莫许之叫住了。

莫许之又转头，看到刚关上车门的李助理正看着他，表情有些惊讶，之后朝他笑了下。

“李助理。”

都已经遇上了，对方还打了招呼，莫许之也只好稍一点头。

他也有些惊讶。

莫许之也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李助理。

薛风在某个层面来说倒也算是懂得用人。

李助理原本在除了处理自己的公务之外，还被薛风派来处理有关他的一切事情，现在沈乐回来了，又派来干接送沈乐的活。

人尽其用。

就是李助理比较惨，明明一个很有本事很有手腕的人，结果天天干的都是帮板接人送人的活，年纪轻轻就活成了司机的模样。

李助理低头，看到了莫许之手上拉着的行李箱，他先是一顿，之后上前一步。

莫许之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朝沈乐颔首，率先开口提醒道：“李助理，你要接的人在那里。”

“……嗯，是的。”

李助理默了瞬。

接了这么久的莫许之，他已经养成习惯了。

他开的车里到现在都还用着桃子味的香水，还有莫许之喜欢用的很丑但很软的抱枕。

薛风有时候兴致来了会想要给莫许之准备礼物，送他一些东西，但平时又不了解，都是让他注意着这些小地方，想知道莫许之喜欢什么的时候就从他这里了解。

长久下来，他不自觉就养成了习惯，想要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他也不想改。

“那个，李、李先生，请问这是……？”

沈乐其他人在一边看了半天，看得一头雾水。

他问的是李助理莫许之的关系。

他原本也想跟着莫许之一起喊“李助理”

，但是嘴巴张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他办法像莫许之这样自然。

其他人在一边来回地看着莫许之李助理，心思逐渐活泛开。

莫许之这个他称作李助理的认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是薛董的朋友。”

李助理无法定义莫许之薛风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自己有那个资格大言不惭说莫许之是自己的朋友，只能这样含糊地带过。

他嘴里的薛董只能是薛风了。

在场的其他人沉默。

他们有失忆，他们中的好几个昨天都亲眼看到了莫许之说自己不认识薛风的场景。

认识薛风却不承认，他们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包.养，但是看莫许之李助理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的模样，又都打消了这个想法。

原来并不是不认识，而是认识但觉得必要说。

“李助理，海贸大厦风景不错，气味也比汽油味好闻，要去看看吗？”

莫许之意有所指。

他说完后又重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觉的确不能再磨蹭下去了，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了。

“你先忙，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他这次是真走了，不带回头那种。清瘦的身影走在石子路上，不时踩着石子晃一下，手里还拖着个行李箱，看着莫名揪心。

李助理收回视线，“沈先生，请。”

沈乐再看了眼莫许之，抿唇，看着有刚出门那样快乐了，他有打招呼，弯腰就钻进了车里。

李助理也重新回到了车里，他脸上有表情，之前那一点温的感觉早就已经消失。他递给沈乐一张行程安排表，语气极其公事公办。

“这是薛董的今日行程。他今天有些忙，可能来不了宅。请问沈先生有什么安排吗？或者对房间有什么要求，只要提出来，薛董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他来不了吗。”

沈乐情绪低落下来，他看了眼李助理，想要问有关莫许之的事情，又看到他有丝毫表情的脸，最终还是有问出口。

他现在心情莫名有些糟。

他回来一趟，发现很多事情都有变化。

之前他还在国内的时候，薛风会为了给他送碗粥推掉工作，哪怕是千万级的订单。那时候薛风身边的人都认识他，都知道他对于薛风来说是特殊的，都很关照他，从来有人对他甩过脸色。

但是今天派来的李助理除了对莫许之笑过，几乎全程冷脸。

这已经算是给他摆脸色了。

李助理透过后视镜看车尾情况时，镜片反光，他正好看到了沈乐阴沉的表情。

转了转腕表，他有任何表示，戴上白手套后握住方向盘，有再往后看一眼。

莫许之沈乐走了，其他人都散了，摄影师原本还想跟着莫许之一起再走一段路，结果被他拒绝了。

这原本就是莫许之的休假时间，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上去。

莫许之一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

原本站在远处的小姑娘看到莫许之走了，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她不清楚莫许之跟那些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有人坐着豪车走了，而他似乎是要打公交。

这里的公交车很慢，转几趟车回城之后一天就已经过半了，再用半天时间回来，算下来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

她是司机载她来的，要是莫许之打算坐公交车的话，她就让王叔载他一程。

她想要弥补。

昨天对莫许之说完那些话后，她回去想了很久很久，脑子里都是莫许之认真看向她的神情。

她这才意识到，她不应该那样说的。

她在这里犹豫了一晚上，刚才才鼓起勇气过来看一眼。

要是可以的话，她想莫许之道个歉。

看到莫许之走向公交站点，路的尽头正好驶来一辆公交车，还沉浸在自我思绪里的小姑娘虎躯一震，立马拔腿狂奔。

不能让莫许之上公交车！

然后她就看着莫许之停了下来。

他拿着手机看了眼站台，再看了眼手机，快到站点时突然转了个弯，又往草坪那边去。

小姑娘跟着刹车，有些懵。

往这边是去哪儿？

莫许之也不知道往这边去是去哪儿。

这里路，旁边围了石头，别说四个轮子的车，就算是自行车也进不来。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穿透云层的第一缕光一起来的还有螺旋桨发出的破空声。

莫许之伸出手捂住额前头发不至于挡住视线，稍稍扬起头。

一架军用直升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机身原本在天上盘旋着，之后找准点，缓缓下落。

螺旋桨高度旋转带出的气流把周围草木吹得纷飞，不住地向四周倒去。

莫许之往后退了两步，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内。

劲风带起他的头发不自觉向前纷扬着，拢在清瘦身形上的白色衬衫被风吹得扬起，他挺立着腰，多了分青年人的落拓不羁。

直升机落了地，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螺旋桨还在缓缓转着，他身上的白大褂也被吹得扬起。

王执风在离莫许之不远的地方站定，推了推架着的银框眼镜

，笑了下，说：

“队长，我来接你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莫许之队长。在这种场合下叫出来，倒也不显得突兀，反倒多了几分其他的感觉。

原来他说的派人就是派自己。

莫许之也跟着笑了，看了眼手机，说：“还挺准时。”

不早不晚，现在刚好七点。

王执风走近了，自觉拿过莫许之手里的行李箱。

莫许之觉得这么点东西也不重，想要自己拿，王执风拒绝了，说：“里面装的国家机密，我怕你弄丢。”

哪有什么国家机密，都是些半成品而已。

莫许之知道王执风在开玩笑，箱子也不太重，就随他去了。

离直升机近了，

莫许之看到驾驶座上还坐了两个人。

军绿色的衬衫笔挺，坐驾驶座副驾驶座上的两人同样看到了走近的莫许之，抬手行礼。

“莫队长，1师京华北城，h11，h8ii，h8i，吕诚，陈国华向您报道。”

莫许之挺直腰杆也回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由王执风带着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重新加大转速，缓缓升天。

离得不远的小姑娘看着已经高到看不清里面情形的直升机，目光呆滞。

原……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莫许之走这边是为了赶公交，但是她有想到，这边还有个足够停下直升机的大石台。

莫许之进了直升飞机后就放松了很多。

王执风在一边跟他讲话，声音不急不缓，听着不烦人，还算是一种享受。

只是他时不时就要蹦两声“队长”出来，前面的两个驾驶员不知道是王执风给他们说了什么，也跟着队长队长的叫，叫得莫许之有些招架不住。

他痛苦扶额，“还是叫我莫许之吧，怎样都行，只要别叫队长了。”

末了又加上句，“拜托了。”

王执风嘴角微扬，前面两个驾驶员都受过专业训练，都憋住了，有笑出声。

王教授在来之前就他们说过看到了莫许之要打招呼，不管其他，说是喊“队长”喊得洪亮就够了。

他说这样莫许之就已经会很开心了。

结果看青年现在那样子，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莫许之抹了把脸，侧头问王执风：“今天怎么想到开这个过来？”

他指的是这架军用直升机。

好好一直升机只用来接人，总觉得有些浪费。

“航天局那边在催了，想要让他们宝贝第一个用上，现在能多节约一些时间就节约时间。”

莫许之掀起眼皮，看着有些惊异，“还开始研发就想着用上了？”

王执风点头。

莫许之揉了把头发。

“图纸我画好了，回到院里后用电脑校验一下，然后数据对比……”

“数据对比不用你动手了。”

莫许之抬眼，“？”

王执风笑着说：“院长从隔壁数院借了个人来，专门处理数据。”

“人刚从医院回来，还回数院就到科技院了。”

莫许之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听见以后不用不断重复处理数据后松了口气。

趁着还有点时间，他把资料交给王执风，窝在座位上眯了会儿。

他躺着躺着就陷进了座位里，缩成一团。

坐在前面的驾驶员不经意一瞥眼，看到原本在翻看资料的王执风早已经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身边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宝们！

以后会努力做到日更哒！

下次更新时间暂定凌晨，凌晨要是没更就是明天中午差不多这个时候，不会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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