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冬雪再也顾不得害怕顾斐，一左一右的扶着谢秋纺，冬雪心直口快的说道：“少爷，你不要这样对夫人，今天是她的生日啊，她都巴巴的等了你一天。”

“冬雪，不要再说了。”秋纺尖叫着阻止。说这些有什么用，博取同情吗？她谢秋纺从来都不需要人的施舍怜悯，她要的他给不了，那么其他的她也不要。

顾斐震惊的望了冬雪一眼，又看着流着泪也不肯哭出声音的谢秋纺，两个丫头扶着她慢慢地从地上起来，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走了几步没有回头地说道：“你不会因为愧疚要给我补偿什么的吧，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希望你不要再错过别的东西。”风吹过她的发梢，她清丽的侧脸带着些许的倔强。

她们进屋后，顾斐久久没有离去，转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台阶的一侧遗落着他披在秋纺身上的披风，他也懒得捡，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无力的难受。他今天一整日也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要办，却总被其他的杂事给打断。

原来今天她的生日，他真的忘记了，他号称过目不忘，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难怪她无理取闹，实在怪他忘记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自己竟还陪邱宁烟下了几个时辰的棋，他真是混蛋！

屋里传来主仆三人的对话，夏晴冬雪关心她的伤势，她风淡云轻地说了一句：“没事，没摔到骨头，身上怕是要痛上好几天，想不到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把自己过娇贵了，真怀念以前上山下地的生活。”

夏晴不放心地说道：“我还是去拿药给少夫人擦一下吧，那样能缓解疼痛。”

“不用，我皮糙肉厚的死不了。”谢秋纺趴在床上说道。

冬雪皱着眉说道：“呸，夫人，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谢秋纺笑：“哈，看来早上右眼跳得没有毛病。”

翌日，顾斐一早上就来了，也不说话，只是陪她吃了早餐，就去忙别的事务。临走时吩咐夏晴去取一些膏药，还有小零食，说是饿的时候可以打打牙祭。

冬雪笑着说道：“夫人，少爷对你的态度变了呢？”

谢秋纺不痛不痒地说道：“大概是过来看我有没有摔出个残疾，毕竟他马上就要娶新婚夫人，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他怎么跟人家交代。”

晚上，谢秋纺半眯着眼躺在床上，胸前放着一本书，刚刚看完两个字，周公就来催她睡觉，一放下书，身上的疼痛又让她睡不着。起身准备让夏晴给她倒一杯桂花酒，这个时候顾斐就推门进来，吓得她差点儿从床上翻下去，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除了那次以外，他已经很久来过房间了，难道是她睡晚了，她望了望外面的天，月亮还没有爬上树梢啊！

顾斐反问一句：“这是我的房间，我不来这里，去哪里。”

谢秋纺小声音嘀咕一句：“你以前也没有来这里，谁知道你去哪里了？”

顾斐听见了，不过当成没有听见。有些话不能太追究，不然这小妮子又要跟自己没完没了。

他拿起她胸前的书：“你竟看这种杂书。”

“要你管，还我。”谢秋纺伸手去抢，她以前大字不识一个，跟顾斐纠缠不休那段日子，顾斐只要一受不了她，就会教她识字，她为了跟他多亲近，学了几个字。现在为了打发时间，她就让夏晴替她找了几本杂书，书里的字大部分不认识，不过连蒙带猜也挺有意思的，打发时间吗？

“《民间轶事》。”顾斐看了几页说道：”里面有很多字你肯定不认识吧，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不要。”谢秋纺想也不想的拒绝，她看书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要是让他读给自己听，那还不如睡觉。

顾斐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要？以前你还缠着让我读书给你听。”

那是为了接近你，这话谢秋纺才不会说出口，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没有好气说道：“现在我不想让你读书给我听了。”她把书放在枕头底下瞪着他：“你到底来干嘛？”

“睡觉啊。”顾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吓坏了谢秋纺，她退到床角抱着被子说道：“我今天没有洗澡。”

顾斐笑道：“放心，我不嫌弃。”

谢秋纺说：“不，我嫌弃你，我身上有伤，你会碰到我的伤口。”

“放心吧，这么一大张床，再睡一个也够了。”顾斐环顾了一下床铺一边说一边坐在床边。

谢秋纺还是抱着被子缩在角落，一脸戒备地望着他，看他娴熟的脱了靴子，脱了外衣，爬上床，拉了另外一床被子盖在身上。谢秋纺这才想起来，以前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另外一床是被锁在柜子里，只有顾斐留宿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今天夏晴无缘无故多拿出一床被子放在床上，她粗心大意地忘记问，还以为是怕她晚上踢了这被子，还有一床被子做备胎。

躺在被子里的顾斐见她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又好气又好笑，拍拍空出的床铺说道：“睡吧，我不会怎么样，再说了，我们是夫妻，你要认清我们会一辈子睡在一张床铺上的事实。”

谁跟你是夫妻！谢秋纺在心里反驳，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上有些疼，睡不着觉，我要喝点桂花酒好入睡。”

“身上疼，夏晴没有帮你涂药吗？我看看你身上的伤。”说着就翻身坐起来，一脸严肃的要检查谢秋纺身上的伤。那么硬的台阶上毫无防备地摔一跤，没有骨折，身上肯定也难有好的地方。

谢秋纺挥开他的手说道：“夏晴已经帮我涂过药了，摔伤的地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喝点桂花酒好入睡。”

“我去给你拿。”顾斐翻身下床给她找酒。谢秋纺趁着他出去这才下了床，顾斐回来见她坐在桌子边上皱眉问：“怎么不在床上睡着，跑到地上做什么？”

谢秋纺说：“我想，我今天去跟夏晴冬雪挤一宿吧，我本来睡觉就不老实，现在身上又疼痛难忍，吵到你了就不好。”

顾斐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痛，温柔地说道：“没关系，我睡得很沉。”

“你骗人。”谢秋纺瞪他：“以前我总是睡得比我晚，醒得比我早，有些时候我醒过来，我还在看书，你睡得沉，哪里沉了？”

“你怎么知道我起床看书的事，难道故意偷看我。”顾斐一边调侃一边把手中的桂花酒递给她：“放心吧，我今日真的很累，估计明天早上还得你起来叫我上朝。”

谢秋纺还是不动，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说过，我不需要同情，你也不需要同情我，以后我会有别的女子伴你入眠，你根本不需要故意来迁就我。”

顾斐按了一下额头说道：“谢秋纺，我再重申一次，不会有别人，只有你，以后，将来，只有你。喝吧，喝完早点睡觉，我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这么好听的话却完全不能让谢秋纺安心，只让她更加心思沉重。他突然回来了，那个朝夕陪她吃饭睡觉的顾斐又回来了，那么之前离开的那个人又是谁？他又是怎么离开的？她又是怎么从彻夜难眠到习惯一人独眠。每次得伤心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他现在是个大官，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从前，他永远对她是淡淡的，她以为所有的夫妻都是一样。直到看见顾文章和叶素心的相处，她才明白夫妻之间应该有更多的互动：应该相互凝望，应该微微一笑，应该心有灵犀，可是他们之间从来什么都没有。

她喝了一口酒，觉得苦味从喉咙处翻涌到嘴里，像是以前过节父亲很奢侈买得烧刀子又辛又辣又苦，喝了两口之后就辣出了眼泪，真的没有别的味道，看来这次桂花酒酿得很失败，只希望这么浓烈的酒能她睡个好觉。

“秋纺。”正在看书的顾斐看见她拭泪关切地问：“怎么了？”

谢秋纺举着酒坛子说道：“这次桂花酒没有酿好，味道太苦了。”

“真的吗？”顾斐丢下手中的书，翻身下了床，在秋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拿着她手中杯子一口喝下去，那杯子里还有半口残酒，他就这样一饮而尽，回头跟她说：“挺好喝的，跟你以前送我的酒一模一样的味道。”

谢秋纺问：“我以前送你的酒你不都是送给别人喝了吗？”

那个时候她酿了很多酒，各种味道的酒，除了给爹爹和哥哥留下一两坛，剩下的全部给他送过去，虽然每次他都冷着脸拒绝，但也浇灭不了她的热情，把他那间破茅屋塞得满满当当，酒香味飘散在十里之外。

后来有一天，他屋子里的酒越来越少，她以为他每日都饮了她亲手酿的酒，直到打更得邱伯路过他们门口夸她：“秋纺，你酿的酒味道真不错，过年了，你给我酿一壶，行么？”谢秋纺惊讶地问：“邱伯，你喝过我酿的酒？”

“当然，顾夫子给的，他慷慨大方得很，一给就是一整壶，我们几个老家伙一人一壶。”

她当时听了这话心都凉了，她辛辛苦苦西酿的酒，他就这样轻而易做了顺水人情。尔后，她就很少再给他送酒，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想着他可能并不喜欢她酿的酒。当时她以为他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些劣质的酒，想不到他竟然还是喝过的，想着，心里竟有些高兴又有些发酸。

顾斐摇晃着酒坛子又倒了一杯酒说道：“那么好喝得酒我怎么舍得送给别人喝？”

谢秋纺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看着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明明知道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粉饰太平的谎话，终究不忍心拆穿，夫妻之间过日子不过是相互宽容，相互理解才能过一辈子。

笑了笑说道：“我困了。”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到了明天，他又开始废寝忘食忙碌起来，他们夫妻之间的有关系又会回到原点。谁知道他竟日日晨昏报到，吃饭的时候他还主动跟她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他的一言一行倒是把她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心惊胆战起来。

她拿这些话跟夏晴冬雪开玩笑，两个丫头沉默了一下，冬雪忍不住说道：“少夫人，我听说少爷已经命人在装修云间巷的宅子了。”

哦，云间巷的大宅，那不是皇上赏赐给顾斐的礼物么？听上次那个看宅子的人说，那是前朝周公夫妻居住的房屋，他们夫妻一直恩爱到白头，最后同一天去世，后人把他们葬在一处，他们的爱情故事千古流传，若是居住在那样的大宅子里，一定会得到很多的祝福吧？她甚至有点小期待。

谢秋纺笑：“这是好事啊？”

“听说是准备做新房用。”冬雪小声音提醒。

谢秋纺一愣，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难怪顾宅近日毫无动静，她还以为是顾家人怕她看了堵心，原来人家根本没有想过在老宅办喜事，他们这是准备另立门户，把她这个糟糠之妻留在老宅继续忍受顾家母的嫌弃。

谢秋纺撇了撇嘴强笑道：“那我也只能恭喜他们了。”

窗外，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太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照下来，世间万物都沐浴在浅浅的光芒之下，显得灵动而充满活气。这么美好的时间，她都有点舍不得不开心！

“今天是不是邱宁烟的生日？”谢秋纺突然回头问。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之后，夏晴答道：“是的，在城楼顶？”

“那今天有烟火可以看喽？”

“啊。”两个丫头看她的表情，没有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反而一脸非常期待的样子。有点忐忑不安地答道：“是的，就在城楼上。”

“那我们一起去烟火吧？”反正今天所有人都去给邱宁烟庆生，她们可以偷偷溜出去闲逛一会儿，顺便去看一场盛大的烟火。

“这样不太好吧。”两个丫头有点犹豫。

谢秋纺不高兴反问：“为什么不好？”

夏晴说：“说不准今天少爷会带你一块儿去吃酒。”

“我不去。”谢秋纺赌气地说道。她的生日无人问津，邱宁烟的生日众人都送去祝福，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才不愿意心不甘意不愿的去凑这个热闹，免得好酒好菜一口都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