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顾斐又问。
“你。”谢秋纺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你还是你啊,你可以和邱小姐一起过生活啊。”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不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
顾斐望着她,良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秋纺,你别胡思乱想,你若想做诰命夫人,我回头跟皇上请旨,让你做诰命夫人,你等我解决完这一切,我再把细细跟你说。”
谢秋纺皱了一下眉说道:“顾斐,你误会了,我没有想做诰命夫人。”说着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块料,我能把自己收拾清楚也就行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配一个良人。”
顾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良人就是你,我的妻子也只能是你,你别再胡思乱想,给我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好好过日子。”说着,摸了一下她的头,起身准备离开。
谢秋纺连忙叫道:“顾斐。”
他回头看她:“怎么了?”清冷俊秀的眉目带着疲惫。
她本想说其实你家里人也不喜欢我,个都避我如蛇蝎。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喜欢我,我们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她看到他憔悴的眉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这些漂亮话也只是她心里想的话,她也一句话说不出口。
“你不休息一下吗?”
“那你陪我休息吗?”顾斐翘着嘴角反问。
她顿时哑口无言,想了想说道:“我不困。”
他转过头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说:“那你坐在旁边看着我睡。”
这个人!谢秋纺瞪着他没好气地反问:”你怎么不坐在旁边看着我睡。”他睡着,她坐着,他想得倒霉,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也行,我们一起睡,反正今天也事。”若是看在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谢秋纺真想顺手抄个东西扔出去,想了想说道:“你自己睡吧,我出去酿酒。”昨日在南北货铺子上买了不少新鲜的果子,她想着再酿一坛果酒,她还从来都没有喝过果酒,想尝尝其中味道。她家里的路边倒是以前有野生的果树,只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被路边的孩子早已经采光了,当然,她也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果腹最要紧,谁还会想到酿成酒这种突发奇想的点子。
“行,酿好给我来一杯,我也尝尝鲜。”顾斐在身后说。
“你又不喜欢喝。”谢秋纺小声音嘀咕,谁知道竟被他听见:“谁说我不喜欢喝酒?你问文章,我喝酒的技术在安城几乎无人能及。”
这个人顺风耳吗?她说话的声音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他居然听见了,怕他跟自己较真。回头敷衍道:“行,等我酿好酒,一定请你喝一杯。”
关上门,看着门叹了口气,他们这是和好了吗?那她刚刚说的话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可她说的是真心话呀!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能有这样的勇气说出这样真心的话。
要是她们一直这样像寻常夫妻一样有说有笑的,这样也好,可是三个人,三个人的生活真的很拥挤,她真的怕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躺在床上的顾斐其实也睡不着,经过刚刚的事情,他心生警惕,他只想护着她,护她一世安稳,让世情冷暖风霜雨雪无法侵蚀到她,这便是他一生的原意。
昨日借着酒意,邱宁烟望着他痛哭:“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对吧?”
他只能沉默以对,好听的话又是欺骗,真实的话又是伤害。他经历世间种种大起大落,功名利䘵全部都看透。若是他们姻缘不是官家一手操弄,那或许他还会心存一丝希望。现今,他只能冷酷无情的斩断这情丝,让顾邱两家永不可能成为官家攻击讨伐的对象。幸好,他早早成了亲,哪怕这亲成得不如意,也好过半路上捞一个人做挡箭牌。
以后就这样吧,余生就这样吧,他一定一心一意和谢秋纺白头偕老,也算是完成这一生的人生路。
“这是官家赏赐的,你看你能做什么用?”顾斐拿着一个食盒递过来。里面装的外邦进贡的橄榄果。
谢秋纺眼睛一亮:“酿酒。”
扑哧……,旁边的周和已经笑出声音来,这贡果可是官家单独赏赐给他家少爷,少爷分了一半给顾家母和二少夫,剩下的全部拿给少夫人,想不到少夫人不吃,竟全部拿来酿酒,这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谢秋纺奇怪地问:“怎么了?”这青青的果子不能拿来的酿酒吗?”
“没事,你酿酒吧。”
经过上次的事情,夫妻的关系也缓和不少,顾斐再忙,也会抽空陪她吃一顿饭,谢秋纺想着是不是那个生日带走了她人生中所有的不愉快,让她未来的日子过得愉快一些。她望着窗外,阳光明晃晃地照在窗棂上,不知从哪个巷子里飘来的桂花的香味,隐隐的飘入院子里,似有若无地在鼻尖缭绕不去。
她又想家了,她想到这个时候坐在桂花树上,想着要做一个什么馅的桂花月饼,全家人一起坐下来共享。
也许是心想事成。
夏晴从外面匆匆地跑进来一脸兴奋地说道:“夫人,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哪个老夫人?”谢秋纺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冬雪掩嘴笑:“当然谢老夫人啊,肯定是知道少夫人想她老人家,所以特地到府里来看看您。”
谢秋纺眨了一眼说:“你说的是我娘?”得到两个丫鬟的肯定回答,她手里的筷子啪啦一下掉在桌子上,人从椅子跳了起来连忙说道:“你说是我娘来了,我娘竟然来了。”她捂着脸在屋子里转圈圈:“天哪,她人生地疏是怎么找到顾府的,她可是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青石村的妇人啊。”
冬雪连忙说:“听说是大伯哥带过来的。”
哥也来了。这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有点应接不暇,她拉着冬雪的手:“那我爹呢?我爹来了没有?”接着她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个人,高兴糊涂了,竟然忘记了爹要在家里守门,我要去看娘。”说着,脚不沾地的往前院跑去,听说娘来看自己,她太高兴了,忘记了府里的规矩,一路撩着裙摆奔跑,顾不得府里人诧异的目光。
跑到大厅门口才停下脚步,她伸手摸摸发丝,又抚了抚衣褶,长长地吁了口气才准备抬脚踏进去。屋子里传来顾家母居高临下的说话声:“我儿娶你女儿本就事出仓促,若是一个好人家女儿,我也就不说什么,你说你家女儿嫁到我们这么久,到现在都毫无动静,真是让人不知说些什么好?”
“夫人说得极是,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也要夫妻二人和谐才能成事,强求不得。”是娘,一向大嗓门的娘,竟这样卑微地跟顾家母说话。
谢秋纺鼻子有些发酸,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那我刚刚说的事,你也替我劝她,她是你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规矩,不过应该听你劝说。”
“夫人这句话说得有失偏颇,我女儿虽然生长的乡野之家,一向是极守规矩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僭越之事。”宋桂花不卑不亢地说道:“至于你老人家说得娶平妻之事,您说让我劝她退让,退到哪里去,是让她退出大娘子之位吗?这世上应该没有正妻做妾的道理吧,离国应该不会有这种荒诞之事发生吧。”说到这里,宋槐花顿了一下:“我女儿若是犯了七出之条,那么她随顾家处置,只求顾家留着她一条贱命,我做母亲得带回去照顾,如若不然,请不要欺负她孤苦伶仃一个乡下孩子。”
顾家母冷冷地说道:“你可别高看了我,我可欺负不了她。罢了,既然话不投机,你就到东院去看看你女儿吧,我今日就不留你吃饭了。”说着,望了一眼地下的东西,里面装得都从家里带来蔬菜,一来是想城里人没有吃过乡下新出的菜,二来给女儿解馋,谁知道话还没有出口就被顾家母嫌弃。
“路远,把这些菜让人拿出去扔了,这么多泥巴,还有虫子在飞,怎么下口。”宋槐花想阻止,可是想到刚刚的谈话也只能罢了。她现在只想见到女儿,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眼看宋槐花要走出来,谢秋纺假装刚刚到来,满脸笑容地走进去,她先朝顾家母行了礼:“婆婆好。”
顾家母一脸嫌弃:“行了,你跟你娘去叙旧吧。”那表情像看她一眼都嫌弃多余,旁边的仆人也是冷漠避开,一言一行透露她在这家毫无地位可言。
宋桂花一脸笑容地拉着女儿的手,脸色淡淡没有生气,只是拉着女儿的手的力气极大,抓得她的手腕生痛。到了她的小院,娘才松开她的手,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一脸欲言又止。
谢秋纺心似明镜,对夏晴冬雪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和母亲多多说说话。”
“是。”两个丫头依言退下。
谢秋纺这才放松,连忙拉着妈妈的手坐下,招呼着哥哥:“哥,把东西放下吧,怪累的,你也坐,我给你倒茶。”说着,拿着茶杯斟茶。
谢其南刚要坐下,宋桂花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坐什么坐?”谢其南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正在倒茶的谢秋纺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娘亲。
“你跟我说,顾家到底对你怎么样?”宋桂花拉着女儿的手说道。
“还好。”谢秋纺讷讷地答道。儿女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对待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
“还好,是怎样的好?把你当成一家人了吗?”宋桂花犀利地问道:“顾斐有爱护你吗?还有你,谢其南,我上次来看你妹妹,你说她过得很好,她这叫好吗?”说着说着,一向坚强的谢家娘眼睛都红了一圈,握着女儿的手都颤抖起来。
谢秋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向坚强的娘亲这么脆弱,连忙安慰道:“娘,我真的很好,哪怕顾家母对我有嫌隙,顾斐对我还是很不错的。”说到这儿指着架子上的酒笑道:“你看看酿的这些酒,这些都是他带回来的果子,有些我见都没有见过,他都允许我酿成酒。”
“那他要纳平妻是真的吗?”这句话瞬间把谢秋纺问住了,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不见,讷讷的问道:“娘,你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也瞒不住,顾斐要纳平妻,皇上为了彰显郑重,准备昭告天下,若不是邱宁烟身体一直没有恢复,现在整个顾家怕是在如火如荼在准备他们两个的婚事。
“那么说这件事情是真的?”宋桂花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望着她苍白而消瘦的容颜,她身上已经找不出半点她曾经用粗茶淡饭养出来的精气神,整个人萎靡得连灵魂都憔悴三分。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能是个这样子。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宋桂花拍着大腿呼天抢地的说道:“不行,我要找顾斐算账去。”说着,起身往屋外走去。
谢秋纺赶忙一把拉住她:“娘,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怎么解决不了问题?”宋桂花回头望着女儿:“他们是豪门大户,纳个妾我就不能容,何况还娶个平妻,这把你往哪儿搁“这让你往哪儿搁,你下半辈子还怎么过。不行,我得去找他,他这么糟践糟糠之妻,他就不怕遭报应。”说着,试图挣脱女儿的手。
谢秋纺死死的拉着母亲,生怕她出去闹事,她倒不是怕事,只是现在顾斐不在家,她护不了母亲,到时候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得她承担后果。
“娘,你不要这样,你不要为我抱不平,这件事情是我同意的。”
“啊。”宋家母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你同意的,你为什么同意?”
谢秋纺张了张嘴,那么复杂的事情她说出来,母亲也不会明白,只得找个借口说:“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怎么没办法?”宋家母紧紧追问,不似刚刚咄咄逼人。
谢秋纺想了想说道:“娘,我已经嫁过来一年多了,还无所出。”这话,谁都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