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为他做事。”竹肃说道：“反而你们提得这个要求十分奇怪，既然要破天经不现世，何必要特地大费周章的来找我。破天经在我手里，我必然不会让它流传出去。”

“聪明绝顶啊，二殿下。你不妨再猜猜，我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你称兄道弟，叛徒。”

竹肃看着慕景行的眼神骤然阴冷下来，周围似乎凝结寒霜。“我只是不认可你们所做所为。”

“我们只是为了让大楚更好。临阵脱逃的只有你而已，二殿下，你有什么脸面缅怀过去，缅怀在晋阳兵变中离世的兄弟，还有......老燕王。”

竹肃叹了口气：“所以燕王，想要这破天经吗？对他来说，的确有用。”

“你给还是不给。”慕景行说道。

竹肃没有动作，只是再次一声叹息。“高山仰止。景行，你当真认为燕王值得信赖？”

回应他的只是慕景行的一声冷哼。“我有选择吗？或者应该这样问，你临阵脱逃的时候给过我选择吗？二殿下。”

“景行，阴沟里的老鼠并不会让住在城里的人过得更好。有的时候，做得越多，错得也就越多。”

“这句话，你应当对八年前死在晋阳兵变的弟兄们说，而不是跟现在的我。萧云晏，从你临阵脱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配说这些话。我现在真是好奇，为何龙华会选了你，懦夫。”

他少见这样急言令色，眉头紧锁。望着他这样的神色，竹肃也侧过脸去。

尽管知道慕景行看不见，他也无法直视慕景行的眼睛。就算那并无光彩的眸子空洞无神，他却能在其中看到慌乱，懦弱的自己。

“那时我还年轻。”

“所以你一直用这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吗？临阵脱逃的懦夫，胆小鬼，叛徒。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无可挽回的时候，想要重头再来吗？”

他骂得越狠，竹肃便越是说不出什么来，上前一步，将慕景行抱在怀里。

这突然的拥抱让慕景行一愣，隔着衣袍，竹肃也能感受到他僵硬绷直的脊骨。

慕景行没有再说话，只是让竹肃这样抱着。

“景行，对不起。”

他的话将慕景行拉回到现实中来，从竹肃的怀中挣脱开来，慕景行脸上带着厉色。

“你少废些功夫，我看够了你假惺惺的嘴脸。八年前我们就不是一路人，破天经你是交，还是不交。”

竹肃眼神忧伤，只是静静看着慕景行。而慕景行也根本看不见竹肃眼中蕴藏的情绪，不过听竹肃没有说话，便也不再开口。

吹了半宿的冷风，身上已经凉透了，竹肃才开口说道。

“你和我一同去止水学宫，到了之后，我将破天经给你。”

“如此也好。”孤云慕点头，算是同意了竹肃的提议。“屠家那小丫头也是可怜，我答应过将她送到止水学宫，自然允诺。只有一点，我信不过你。”

“我遵守诺言，会将破天经交给你，之后悉听尊便。”

慕景行没有再说话，仿佛是在思考竹肃所说的话。更像是在思考竹肃所说的话是否可信。

沉默许久，慕景行方才开口。

“我应当如何相信你？”

他说出这话，倒是情真意切，为他心中所想。

竹肃听了，只是沉默，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好，应当怎样让慕景行再相信他。到头来，也只能言辞恳切的再说一句。

“再信我一次。”竹肃说道，言辞之中满是赤诚，并没有花言巧语，也并不是巧舌如簧，他只是恳求。

回应他的只是慕景行的沉默，就当竹肃以为几乎要落空的时候，慕景行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脸上又重新画上了那般笑意。“竹兄，夜里凉，还是早些休息吧。”

竹肃听着他这样说，先是一愣，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景行。”

“嗯？”慕景行略微回头，声音也带了夜风的微凉。“竹兄，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孤云。”

昨日经了变故，一早便要修缮院落，加上零零散散的杂碎事情，就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原本李长胤是不打算问的，但这一上午，竹肃和孤云慕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就连屠英也看出来有些不对，问李长胤的时候，李长胤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只能打一个哈哈，说八成是他们两个吃错药了吧。

话虽然是这么跟屠英说的，但李长胤自己断然不能信这些，毕竟孤云慕和竹肃两个人同时吃错药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李长胤摸到竹肃旁边，问了一句竹肃。

“你和慕大哥怎么了，昨晚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怪怪的。”

竹肃只是斜眸看了他一眼，半个身子倚在柱子上。“你还能看出我奇怪来。”

李长胤有些气结，但又不吐不快。“你气死我算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虽然感觉没什么不一样，但又感觉有点不一样。”

听了他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竹肃白了他一眼，“你有空说这些废话，不如去那边帮帮他，看看有没有能帮上他的地方。”

李长胤对他这个白眼不以为意，反而抚掌，恍然大悟。“我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慕大哥对你的态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倒是你，没事在这儿站了一个上午。果然是你得罪了慕大哥，现在想讨好他对吧。”

得罪，之前的确是得罪过了。不过让李长胤看出来，更可能是孤云慕懒得装了，竹肃心头还是多少有几分不快，伸手按了一下李长胤的脑袋，“你怕是有个大病，有这闲心，还不如去给我拿壶酒过来。”

“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自己不去。”孤云慕说着，冷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怪不得你容易得罪人，就你这脾气，要我是慕大哥，对你也没有几分好感上来。”

“找抽是吧。”竹肃刚扬起手，李长胤便脚底抹油溜了。竹肃只觉得自己是倒了哪辈子的霉，才认识李长胤这么个人，还在半路跟他碰上，或许当真是他流年不利，应当起上一卦去。

孤云慕此时也走了过来，在竹肃身边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