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萧云晏就看见慕景行耸了耸肩。“没什么好处啊，现在我们能顺利从怀雍城出去了，这就是好处。”

这算什么，萧云晏觉得自己愈发不能理解面前的人了。

“这就是你说出去的办法？”

“我可是按照你的想法来的，你不希望看见那些守城的兵士死在你手里，在不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情况下，这个办法难道不好吗？”

慕景行巍反问道，他看着萧云晏，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说得话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他这话问题大了去了，单单是这一点，萧云晏就觉得如果慕景行没有疯的话，他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然，慕景行没有打算跟萧云晏多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并没有问题，只是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至于萧云晏能不能接受，就看萧云晏自己的心情了。

可看萧云晏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是不太能接受。

“那萧齐光是怎么回事？他的消息应当也是你放过去的吧。”萧云晏问道，如果姜云堇说得不错，那想要杀了萧齐光的人，真的是慕景行。萧云晏不知道自己应当用什么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萧行谨。

“没错。”慕景行说道：“他为了复仇筹备了这么久，如果他有机会，也必然会南下，这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把握住，并不符合萧齐光的性格，所以他也必然会南下。”

“可这是你给他挖的陷阱。”萧云晏说道，他看着慕景行，似乎有些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不管怎么说，他对慕景行的认知里，慕景行绝对不会伤害萧齐光才对，可为什么。

为什么慕景行要将萧齐光的死作为交易的一项提出来，他是真的打算让萧齐光死吗？萧云晏不知道自己到底应当怎么做，才能看穿慕景行的思维和行动，才能从慕景行的话语中，找到被慕景行隐藏在深处的真心，这对萧云晏来说，太难了。

“二殿下，你忘了在北燕，萧齐光是真的打算杀了你吗？”慕景行眼眸中带着阴冷之色，他出言提醒，却让萧云晏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萧云晏才开口说道：“何至于此。”

“呵，你还是老样子。”慕景行说道，他靠近，对上萧云晏的眼眸，迫使萧云晏必须要与他对视。

萧云晏从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带着莫名的慌乱，以及担忧，这种种神色，汇聚在一起，浸在慕景行的眼眸当中。

他不敢去面对，不敢去面对慕景行的目光，不敢去面对慕景行眼中的自己。

“看着我。”慕景行出言说道，他抬手，将萧云晏的脸扳过来。“你看看你这双眼睛，看看你自己。我不否认你的强大，可你看你脸上的神色，分明装满了怯弱，萧云晏，你在害怕什么？”

萧云晏怔然，他无法回答慕景行的质问，他在害怕什么？是啊，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死亡，害怕分别？这些原本都不应当是他会害怕的东西，他也不应当对此感到恐惧。

可是为什么，他无法面对慕景行，为什么，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软弱。萧云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他宁可慕景行还是以前的模样。至少在慕景行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不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也不会有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眸。

“我......”萧云晏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他，就像是沉浸在急流当中，即将溺死的人，他手中并没有救命稻草，只能从嘴里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字呼救。甚至他也找不到方法，应当怎样呼救才有人应答。

慕景行看着他，目光也锁在萧云晏眼眸之中，映着萧云晏瞳中的神色。

“萧云晏，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仇恨？甚至于你看着李长胤死，都没有任何反应？萧云晏，你真的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吗？”慕景行问道。

他的话让有些恍惚的萧云晏重新聚集起了精神，萧云晏抬手，握住了慕景行的手腕。

慕景行只是冷艳看着他的动作，慕景行并不惧怕萧云晏的动作，他知道萧云晏的内心当中，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可他必须破除萧云晏内心的迷障，萧云晏必须要学会接受，他的身边必然会有人离开，所有人都不会留在萧云晏身边。

而萧云晏必须要接受这一切，从头开始。从慕景行做出交易之后，每一步都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在运行，慕景行必须将游离在轨迹之外的萧云晏拉回正轨。

他要萧云晏清楚，自己是谁，到底是为了什么，萧云晏要做什么，才能达到既定的结果，这些，慕景行不会告诉萧云晏。他要不断去修正萧云晏的每一个决定，他也需要萧云晏，达成最终的目的。

萧云晏抓着慕景行的手腕，慕景行提起李长胤，无疑是在他的胸口上插一把刀。或许他应当仇恨，可他又要去恨谁，叶锋，裴怀空？还是在背后谋划惨剧的慕景行。

慕景行说得对，他太过脆弱，太脆弱以至于不能面对这个结果。从晋阳开始，他就不断的在逃避，如果不是他逃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兵变也好，灭门也好，都不会发生。

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萧云晏的眼眸也沉淀了神采，他终于完全冷静下来，可以冷静地同慕景行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的意识告诉我，我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萧云晏说道，他隐瞒了那道幻影的事。直觉告诉他，现在并不可以让慕景行知道那道幻影的存在。

慕景行也并未在意萧云晏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只是抿唇，倒是不再质问。

“感觉有时会出现偏差，就算你觉得你的意识有缺损的部分，也可能是你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错觉。”

“可你应当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觉，你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萧云晏现在异常冷静，他质问慕景行的时候，眼中闪着光。

这光芒让慕景行也有些惊讶，只是很快他便完全冷静下来。这会是萧云晏问出的问题，他也应当察觉到有些意识上的东西改变。慕景行做得并不高明，毕竟在玉京那位的监视下，慕景行也做不到尽善尽美。

慕景行叹了口气，他知道早晚这场骗局都会被拆穿，可他现在只希望在被拆穿之前，完成他要做的所有事。

他在玉京门内所做的交易，是在掌管者的默许之下。跟他那位先祖比起来，慕景行的作为也的确太过激进了一点。至少那位先祖没想着在监视之下改变现在的格局。

“萧云晏，我并不会害你。”慕景行说道，他的语气诚恳，可在萧云晏的耳朵里，却听出了虚伪。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止水学宫怎么算？还有......”萧云晏说到这里就卡住了，他总觉得慕景行曾经对他做过更加过分的事，这也是在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当中。

记忆这种东西，只要想起一点，就会抽丝剥茧，想起更多，直至将那个封存记忆的匣子完全打开，将所有记忆都一并捡出来。

“没有什么了。”慕景行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在止水学宫那次，我也并未害你，萧云晏，你相信我，我绝没有害过你。”

他语气诚恳，也让萧云晏有几分相信他说得是真的。总不能慕景行再摆出这样一副诚恳纯良的面孔继续着他的谎言，萧云晏看着慕景行，他看慕景行的眼神，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面前的人一样。

“我最后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