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冥水妖王慢慢地踱到赤炎妖王的边身。
她伏下身子，坐在了他的身旁边，伸手轻轻顺着他如雕塑一般的脸滑下来，紧接着依偎进他的怀里，他那本该因妖火而灼热的胸膛，如今却冷得像冰块一样。
赤炎没有推开他，既没有力气，也没心思。
他活着，他杀，他闹，都只不过是为了等舞墨染重生而来，他等到了。
可是，他还没有跟她好好说说话，告诉她这万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趣事，更没有来得及围绕在她的身边，献上无限的殷勤，她便又走了，而且还是被幽冥王给带走了。
“你怎么说也是妖王，你可知道妖界现在怎样了？”
冥水还是那么靠着他，用她勾魂的声音在赤炎的身边说道。
赤炎依旧没有回复，她也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么辛苦抢下的王座，就这样供手让人了？那个舞墨染可是真狠，她不想活了，就连带着把妖界一半以上的妖都给带走了。”
“若不是奴家躲得快，此刻怕是也早去了三界之外了。”
赤炎听到“三界之外”，突然直起了背，抓着冥水的手臂，“三界之外，对，三界之外，要怎么才能去三界之外？妖可以去吗？”
冥水抬手一个耳刮子，闪亮地打在了赤炎的脸上。
“看来我真是瞎了眼了，到了此时，你竟然还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身为一界之王，如今众妖已经是死的死，残的残，这一次妖界几乎就被那女人一手给灭了，而你，竟然还在这里想着怎么去寻她，哪怕是去到那个根本无人知道的三界之外。”
赤炎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地掌印，让他的脸变得滚烫。
“呵，妖界如何了，与我何干。”赤炎转过脸，瞪着冥水，“你不是一直很想当妖王吗？现在不正是你扬威立信的时候吗？”
他越说，眼里越有光，“你将我除去，顺理成章地统一妖界，不是正好吗？”
“那你随我回去，我便在众妖面前将你处置了。”
“真的？！好，我随你回去。”赤炎站起身，拉起冥水的手，便往妖界行去。
冥水只是随口那么敷衍，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欢喜的样子，还拉着自己的手。与他在妖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亲近过，她多希望回妖界的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幽冥之界已经至三界之外，不受神管，不受妖扰，更不可能有凡人的存在。
或许有人会想像，幽冥之界定是个黑暗无边的地方，或许伸手都看不见五指，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到了这里不能回去的人，会一直受着各种各样的酷刑。
舞墨染躺在幽冥王残影的大腿上，已经好几日了，一直未曾醒来。她本应该神形俱灭的，她已将一切都归还于天地，而她本也就只是天地的一部分，化成水，化成风，化成一粒微尘，于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丫头，你也该醒了。这么久了，不和我说说话吗？”
残影的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但是他对舞墨染的这句话却说得极其温柔和动听。
“你耗尽了本元，如今能够为你维持这个身形已是不易，你若再不醒来，便只能这样永远地躺在本尊的怀里了。”
他说着，笑了笑，伸手撩拨了一下她的发丝，“不过这样也好，你虽不能陪我说话，却能听我说话，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残影一脸宠溺，很是享受这样的状态。
两个身着白衣的人走了过来，看到幽冥王嘴角的笑意，都是一怔。遂而收回目光，低下头，其中一人回报。
“尊上，此次妖界前来的数量众多，暂时都已经安置妥当。请尊上发落。”
“将所有妖都发去人间吧。”幽冥王挥了挥手指。
“所有？”白衣人不太确定，又问了一次。
“怎么？耳朵不好使了？要不，连你自己也一块儿去人间吧。”
“属下知罪，还请尊上宽恕。”白衣人立刻跪了下去，另一个也陪着跪了下去。
残影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二人齐声说道，“属下领命。”二人俯身倒退着步伐，退了下去。
残影的目光又落到了舞墨染的脸上，“这是不是就是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想要看到的？”
“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是看不透。不论如何安排，三界自会自己的平衡之法，何必你多操那份心呢。”
“你若是看不得各种纷扰，就该早些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的归宿。”
幽冥王残影抬头望去，眼前一片空阔之地。天水一色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
三界之外，并非炼狱，而一个虚无之境。
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你想拥有的都可以拥有，而一切的拥有都是无意义的。
无论是人神妖，在这里无从争夺，无从争执，无从比较，便无从嫉妒。神不会仙法，妖不会妖术，人还是凡人。
有些人初到此处，还是会讲什么出身，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真正的众身便皆平等了。
能够重新转生，回到三界之中，有了争斗，才算活着。
然而，也会有人选择永远留在这虚无之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而幽冥王便是留在这里的第一个人。
舞墨染是将这虚无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之人，她害怕孤寂，渴望一切生命的存在来与她作伴。
“我知道你就是怕寂寞，可是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你不会孤单的。”残影一个人自顾自说着，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有人在说话？”舞墨染听着，想到自己化成了尘土还能听见有人在诉说，倒是一点儿都寂寞了。
她还是想看花开满地，缤纷四季，鸟鸣虫叫……
舞墨染慢慢地睁开眼，不论自己此刻是风还是雨，若能看见，便再看一眼吧。
眼前，白色，无限蔓延的白色，淡淡的蓝，不知道是天还是水，安静，很安静，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