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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今年的赋税,虽然收缴艰难,但还是收上来了,不过也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
五六年没交过税,一下子让他们缴税,人家也不适应。 别以为老百姓就好对付,他们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道理,人家的道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与世家豪族的道理可不一样。 所以抗拒缴税的平民,大有人在,乱子也不少。 这就是为什么杨广亲自坐镇江都,催促赋税的收缴,给你免税是恩,你不交税我收拾你,是威。 江南去年的赋税,全部折算成钱的话,高达一千七百二十五万贯,相当于去年国库总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 但是我们要明白,折算成钱,是这么多,但眼下主要需求,是粮食,所以这些赋税,一半会用来在江南收购粮食。 一条一条的漕船首尾相接,从江南出发沿着运河送往洛阳,来护儿先一步带着亲卫,往涿郡去了,他得尽快见一见裴矩,谋定将来的作战方针。 三路大军,各有短板,西路于仲文,带着的是关中的骄兵悍将,下面的将领一个比一个猛,不好管,中路大军啥也不缺,但是有杨广,他多半会瞎指挥,东路高层主将,几乎是顶配,但是下面的兵有点杂牌军的意思。 总之都不算尽善尽美。 十位鹰扬郎将,也陆续上路,他们十个人,除了司马德戡、王世充、刘德威、元礼之外,剩下六个就是傀儡,其实就是顶个牌面,下面真正负责调度大军的,是六个实权将领。 王竞玉麾下的副将,是朝议大夫张镇周。 萧铉的副将,是右御卫将军陈棱。 萧铣的副将,太仆丞元祐。 谢武的副将,是虎牙郎将公孙上哲。 蔡元凯的副将,治书侍御史刘子翊,这个人是鹰扬郎将刘德威的族叔。 沈叔义的副将,是同族的吴兴太守沈法兴。 这六个副将,是知兵的,也是有能力的,但是有能力的也得给没能力的服务,毕竟很多时候,看的不是你的能力。 这支骁果军,主将加副将二十人,三个是反贼,历史上自号郑王的王世充,梁王沈法兴,还有称帝的萧铣。 至于那个司马德戡,直接就是宇文化及弑君的主要参与者。 萧铣站在船头,迎风而立,一身宽大的儒士长袍,风度翩翩,棉布做的。 他今年三十二岁,正是当打之年,他的祖父旧梁安平忠烈王萧岩,是萧皇后的亲叔父,所以萧铣管萧皇后叫姑母,他和杨铭算是平辈。 也算外戚,靠着家族的关系,刚开始混了一个罗川县令,这个县呢,在北地郡,甘肃宁县一带,但是这小子干了一年,就被吏部评了一个优等,升迁至余杭郡担任郡丞。 他就是从余杭出发,从那条新疏浚的江南运河坐船,一路往北,在长江与淮河交汇口的盱眙码头,见到了自己的副将太仆丞元祐。 太仆寺负责皇室车马,统辖骅骝、车府、典牧牛羊等署,而元祐就是其中管马的,征高句丽的时候,他跟着去过,打过辽东城,在吐万绪帐下。 十万骁果军,只给配一万五千马,这是来护儿定的,而元祐的职责,就是到了洛阳之后,去要这并不容易要的一万五千马。 军资嘛,向来都不好要,史万岁在这个上面吃的亏可不少。 “东郡公(崔君绰)已经在洛阳等着我们了,不过一万五千的马,不一定能实数拨给咱们,给多少算多少,但是对外,咱们得宣称都领到了,”码头上,登船的元祐进入船舱之后,先是与萧铣认礼,然后坐下道。 萧铣笑了笑:“为什么要这样搞呢?马匹不够吗?”元祐点了点头:“陛下要二十万马,太仆寺凑不上来啊,当年征高句丽,战死不少,残疾了不少,可堪一用的,不剩多少,不是什么马都能当战马的,没有训练过的强行拉上战场,只会适得其反,许国公也是凑不齐这个数,所以要优先保障中路军,接下来是西路军,咱们东路嘛,凑和凑合得了。”
萧铣笑道:“可以理解,以骑兵对骑兵,本不是我大隋的优势,突厥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自然比我们更为熟悉草原骑兵的作战方式,我们以步卒为主力,其实最为稳妥,只是荣国公那边,将来见到的话,怎么交代?”
“这个你放心,上面自然有人交代荣国公,这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元祐笑道。 萧铣点了点头:“临行前,大郎(来楷)曾经见过我,嘱咐我将来行军,要以你为重,我知道,你曾经随陛下远征高句丽,有战功,但是我还是想说,此番出征,当以我为主。”
元祐一愣,呵呵笑道:“贤弟并无统兵经验,虽有报效之心,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过多干预,这是荣公定下的。”
萧铣道:“军无二将,我虽没有行军经验,但是可以学,此番入伍,我就是抱着学习的心思来的,兄可从旁辅佐建议,但拿主意的,还得是我,非是争权,而是想积累经验,这也是晚辈姑母交代的。”
来护儿和萧皇后,谁大? 但事实上,萧皇后没有说过这句话,因为萧铣不够资格见到他这位远房姑母,他是被杨铭的老舅萧瑀看中,觉得他能干,才把他选上来的。 元祐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争权嘛,肯定不可能,自己这一次干的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兵我带,功劳却不归我。 接手这种差事,他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人家荣国公都交代清楚了,他必须担起这个担子。 “行,既然贤弟希望历练一番,我便随你,只是荣公的将令,绝不可违,些许小的调度安排,贤弟可以自己做主,”元祐道。 萧铣揖道:“先谢过元兄了。”
开船之后,没走出多远,前面便停了一艘大船,有人吆喝着,让萧铣他们靠船过来。 萧铣认得那条船是谁的,于是吩咐水手慢慢靠近,然后与元祐一起登上临船甲板。 “我的好兄弟啊,这算是咱们第四回见面了吧?”
船主自然就是萧铉了,通济渠漕运扛把子,西梁末代皇帝,萧皇后大哥萧琮的儿子,这小子现在已经是梁国公了。
他们俩都算主枝,也是平辈,但萧铉的地位肯定比较尊贵,毕竟人家的爹当过皇帝,而他们拥有同一个曾祖父,梁宣帝萧詧(cha)。 两人的名字都是金字旁,杨铭老舅的儿子萧锐,也是这一辈的。 萧铣赶忙行礼:“卑职拜见梁国公。”“欸~~~”萧铉赶忙上前去扶:“一家子何必如此?你这是不认我这个哥哥吧?”
“岂敢岂敢,”萧铣赶忙赔笑。 萧铉拉着堂弟的手,进了船舱,压根就没将元祐放在眼里。 是的,洛阳元家是牛逼,但是你元祐在元家是旁支,人家萧铉的亲姑妈,是当朝皇后,太子亲娘。 站在萧铉身边的,就是他的副将陈棱了,这个人,是骁果军里面,最能打的,也是级别最高的,十四卫当中右御卫将军,从三品。 萧铉为堂弟引荐过后,萧铣也是赶忙给人家陈棱行礼,态度非常谦卑,毕竟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 远征高句丽,宇文述过鸭绿江之后,与高大阳的决战,陈棱就是中军大将。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杨铭头上。 因为聊起了高句丽,那就离不开李靖,谈到李靖,自然离不开太子这个伯乐了。 “太子也读兵书吗?”
萧铣好奇道。
其实陈棱也不清楚,他几乎没有在私下见过太子,但他肯定会装逼道: “太子无所不读,如果你见过太子的话,当知学究天人,不外如是。”萧铉可是私下见过杨铭的,而且杨铭也很给面子,称他一声表兄,现在回想起来,以前接近杨暕属实不智,老二跟老三比,真的差距太大了。 只听他道:“精炼钢、棉布、改进造纸术,如今已经让江南受益匪浅,这可都是太子的手笔,平杨谅叛乱,攻灭吐谷浑,两场大战都是太子领军,怎么会不读兵书呢?可以说太子深谙兵家之道。”
萧铣一脸向往道:“不知今生有没有机会,得见太子真颜,此番北征过后,兄长要帮我通融一下,容我回师路上去一趟京师,虽不能见到太子,但能仰首拜望东宫,也算不枉此生。”
“这个好说,”萧铉哈哈一笑,拍了拍堂弟肩膀:“包在我身上,我甚至可以想办法让太子召见你。”
萧铉可不是一般人,这小子眼下和独孤家瓜分了通济渠的漕运生意,各路英雄多少都给点面子,自己这个堂弟想要半路开小差去一趟京师,不过就是跟来护儿打个招呼的事情。 至于去了京师能不能见到杨铭,这个得靠独孤家帮忙。 独孤薪跟他是生意伙伴,交情很不一般,而独孤薪的妹妹,可是独孤凤儿。 萧铣一个劲的道谢,就像是粉丝即将见到偶像那样,充满了向往。 实际上,因为科举的不断改革,杨铭如今在大隋年轻一代的心目当中,威望极盛。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杨铭就是天下士子眼中的那盏灯,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