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车驾出章城门,巡幸雍地,在五举行祭祀,为已故方士李少君建庙祭祀。李少君乃山东方士,以祭祀灶神,献长生不老之术得到刘彻宠幸。
李少君擅长炼丹,曾对弟子言:“吾又老又穷,闻天子好道术,吾乞侍奉天子共谋长生之道。”于是投靠刘彻,献长生之术:用金砂练成金丹,吃了金丹就能长生不老。李少君直言自己活了几百岁,曾经漫游仙山遇见道仙安期生,他常年吃奇大如瓜的枣。李少君又指着刘彻身边的旧铜器说,这是春秋战国时期齐桓公的铜器,他曾看见齐桓公将它摆放在床头,刘彻命人检验察看器皿底部文字,果然是齐桓公所用,刘彻感到十分奇异,对他十分尊重,赏赐千金。
刘彻听闻李少君活了几百岁,而他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岁左右,皮肤光滑,牙齿整齐,向他讨要不老之术,李少君将不老秘方写下呈给刘彻后以生病为由告辞。刘彻夜里梦见自己与李少君攀登嵩山,半路上遇见持旌节的仙使,仙使迎接李少君拜见太乙真人。刘彻梦醒后李少君死讯传来,刘彻亲自前去探望,李少君入殓尸体不见了踪迹,由此认为李少君羽化成仙,心中懊悔没能向他求教更多的长生之术。刘彻命人为李少君修建庙宇,自己亲自主持祭祀。
李少君死后亳县人谬忌奏请天子祭祀太一神,谬忌言道:“诸神以太一为贵,辅佐五帝神。”鼓动刘彻祭祀太一神,刘彻下诏在长安东南郊建祭坛祭祀太一神。
文学博士时常嘲笑方术之士,上书劝谏:“自古阴阳有序,万物有常,不以人力更变,况人寿乃天定,非道术可以左右,请陛下不要蒙受蛊惑。”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
刘彻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大肆酬神祭祀,什么牛鬼蛇神都敬,什么仙山道场都酬,万一运气好,哪个神仙被自己的诚心感动到显灵了呢?
是日,天子巡幸雍,畴五祠,演奏祭祀歌舞,刘彻着冕冠祭服,戴十二旒,系白玉珠,登坛祭祀。
齐人李少翁献鬼神方,自称能在夜间招亡者鬼魂,刘彻难以置信,见他自信满满,便想一试,令李少翁招已故王夫人鬼魂。
深夜寂静无声,刘彻驾临凤皇殿,屏退宫人侍从,李少翁点上宫灯一盏,垂下帷帐,令刘彻坐于帐中相望,李少翁于帐中念咒施法,忽而清风袭来,帷帐飘动,凉意侵袭着他的身体,宫灯火光随即化为青色火焰,刘彻惊诧万分,此时帷帐内映照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刘彻不敢相信逐渐起身,仔细端详,只见那身影渐渐清晰,身段窈窕,裙裾侧开,似露出细白长腿,这分明是王印渠的风格姿态。
他缓缓走近,目光幽长,那倩丽的身影婉约绰立,没有传出只言片语。
“夫人,是你吗?”刘彻痴痴地看着帷帐内的身影,难以置信地发出询问。
那身影饶是一言不发。
“夫人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托付于朕?”刘彻再次询问,仍旧没有回应。
他大步向前,想要掀开帷帐一睹芳容,李少翁急忙拦住,劝说他道:“陛下不可接近!此乃夫人魂魄,阴阳两隔之人不得接触,否则会损伤陛下阳寿,重者阴毒攻心,当即毙命。”
刘彻闻言只得放弃,坐回原地,李少翁急忙将魂魄送走,待那倩丽的身影消失,宫灯火光立即由青色火焰变为橘色,凤皇殿的风也停住了,凉意不再侵袭,幽寂氛围淡去,一切仿佛恢复了生机。
“陛下。”
李少翁走到刘彻跟前,跪地伏拜。
刘彻沉思良久,哀痛王夫人年轻早逝,见李少翁不由感慨万千:“夫人因何不与朕说话?”
难道说她有什么苦衷?
李少翁再拜,起身答道:“夫人魂魄归来,不与陛下交谈,这恰恰说明夫人对陛下所作所为十分满意。”
她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应该会和自己说的。
刘彻愁闷渐褪,称赞着李少翁的道术了得,对他进行丰厚的赏赐,待之以客卿,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侍奉。
李少翁复劝刘彻修建甘泉宫,以天上星宿为阵,中为台室,画天地鬼神及太一神神像,添置祭祀用具,供奉祭品,祭祀神灵,刘彻悉纳之,乃作甘泉宫。
衡山王刘赐入朝觐见天子,上书请求废除太子刘爽改立幼子刘孝为太子。
衡山王刘赐乃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淮南王刘安之弟,初封阳周侯,文帝时封庐江王,景帝七国之乱后改封衡山王。然刘赐家中矛盾重重,太子刘爽与同母妹刘无采,同母弟刘孝,后母王后徐来非常不和。太子刘爽妹刘无采作风.淫.乱,刘爽时常指责让刘无采非常恼恨,于是投靠王后徐来,王后徐来意欲扳倒太子刘爽让亲生儿子为嗣子,于是拉拢刘无采和刘孝排挤太子刘爽,并时常在衡山王刘赐耳边吹枕头风说太子坏话。刘爽对徐来恨之入骨,想出一个馊主意,宴请王后徐来要求与她同卧,徐来喜从天降,哭丧着脸跑到刘赐面前告发太子有不轨之心。
刘赐大怒将太子刘爽狠狠揍一顿,入朝觐见刘彻,上书请求废除太子刘爽,改立刘孝,但毕竟家丑不宜外扬,太子刘爽奸.淫.一事他难以启齿。
刘彻并未应允,否决道:“废长立幼不可取,太子刘爽无罪被废,天下人如何看待?卿若疼爱幼子,朕已颁布推恩令,恩准推私邑于诸子弟。”
刘赐在天子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十分不痛快,恰巧跟随他入朝的谒者卫庆,精通方术,听闻天子礼重方士,待遇极高,便眼馋心热也想去侍奉天子。此事传至刘赐耳中,刘赐大怒,将卫庆下狱刑具逼供,胁迫内史将他定为死罪。
内史受刘赐胁迫不得不照办,扬言衡山王理亏草菅人命。刘赐侵夺田产,霸占良田,不惜毁坏百姓坟墓,臭名昭著,恶迹斑斑,廷尉张汤接案后上奏,刘彻暂时不予深究,只是收回衡山王刘赐任命二百石以上官吏的权柄,由朝廷任命,以示警戒。
刘赐引以为耻,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定铤而走险,投靠淮南王刘安。刘赐亲赴淮南国面见刘安,兄弟相见分外亲热,约定举事。
张汤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向刘彻奏报:“陛下,臣已查探清楚,衡山王入淮南国面见淮南王刘安,二人约定举事,图谋不轨。”
刘彻闻言眼前一亮,喜上眉梢。千里送人头,正想将包藏祸心的诸侯王一网打尽,刘赐巴巴地送过来。
他淡淡的眼神一扫而过,并不满意:“有没有什么具体行动呢?”
张汤应对道:“探子来报,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相谈甚欢,席间说过眼下分两步进行,一步暗中准备,另二步则是拉拢朝廷重臣。淮南王言及朝廷重臣中大将军卫青位极人臣,军中威望甚高,得之可得天下;主爵都尉汲黯得之天下忠义之士趋从;而……”
刘彻睨了他一眼,催促道:“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
张汤继续说道:“想要笼络御史大夫公孙弘轻而易举,笼络他就如同揭开一块丑布。”
刘彻咧嘴一笑:“这个蠢才!他怎么不说匈奴首领全死绝了,大汉不废一兵一卒将匈奴领土全部据为己有?要是像他说的那么容易,还用得着劳师远征?他当朕的朝廷是他的王宫呢!”
张汤低头暗暗笑了笑:淮南王刘安当真是看不清时势,他错就错在自以为是,完全忽略了刘彻对朝廷的掌控能力,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朕就好人做到底,赐书衡山王刘赐,恩准免朝。”刘彻只觉得好笑,就这点本事还想造反,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