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半藏半隐的月色光线里,脸长得确实好看,甚至能冒昧的说他很漂亮。
他懒洋洋靠着门,神色随和。
宁樱感觉耳边被他手指蹭过的那片肌肤泛起燎原般滚烫的烈火,灼灼的温度连着耳根一块烧了起来。
被他轻轻揉过的脑袋,也还泛着眩晕。
月色降落,白纱窗帘透进屋内的光也渐渐变暗,
昏暗的视线里,宁樱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宁樱咽下喉咙里忽然冒出的酸涩感,手指悄悄蜷缩,抿了抿唇,说话还有没睡醒的困倦:“你也去睡觉吧。”
江措表情一顿,对她笑了:“怎么声音听起来不是很高兴?”
他抬了抬眉:“做噩梦了?”
宁樱顿了几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措一向比别的男人观察得更细心。
丁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宁樱说:“没有。”
江措意味深长:“噢。”
他没有往前走,依然站在门边,和她保持着让她有着足够安全感的距离。
可是这个男人,敛了七分气势,剩余的几分浑然天成也能叫人感知到无形的压迫感。
整个卧室仿佛都遍布他冷然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侵略。
似是润物细无声的攻击侵占。
宁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江措淡笑:“没想到你的起床气还挺大。”
宁樱这会儿也没什么困意,她抬眸和他对视:“为什么家里只有一间洗手间?”
这样会不会太不方便了?
江措腿长腰窄,头顶几乎快要够的着门框。
他平时懒散随意的样子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此刻嘴角衔着淡笑,多了不寻常的风流,他说:“这是我准备以后用来结婚的婚房。”
宁樱心脏漏了两拍,从他口中听见结婚两个字,心头就像被尖锐的细针戳了两下,很不舒服。
她也清楚现实。
曾经爱过的少年,总有一天是会走进结婚生子的阶段。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她。
她能诚心祝福他吗?
也许是可以的。
江措背脊挺拔,站在黑暗里也像棵挺拔的树,“只想和我老婆过二人世界,没有邀请客人的打算,所以装修的时候也就没有准备两间洗手间。”
宁樱不好继续细问。
他处处都考虑周到,便是婚房的设计也是亲力亲为。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热恋期,他是合格的、让人念念不忘的最佳男友。
他值得被爱。
他也如此难得的,那么会爱人。
宁樱不能细想,光是想到他精心为其他女孩准备细心的礼物,就难受的有点喘不过气。
宁樱自己知道她就是个怯懦的胆小鬼。
遇到事情只会躲避、逃跑、自欺欺人。
她前半辈子所有的勇敢,都已经花光了。
宁樱忽然想到大二那年,她登录以前的□□号,高中同学都不怎么更新动态,但是偶尔还是会发几张照片。
假期聚餐。
隆冬雪夜,絮状棉白的雪花好似被剪碎了的云朵,纷纷扬扬落下。
他们坐在校门口的大排档里喝酒吃火锅,眼睛含笑对着镜头拍照,唯独江措面前摆的酒瓶,几乎还是满的。
他和以前一样,喝不了多少。
他的身边,坐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丸子头,鹅蛋脸。
大眼睛,高鼻梁。
皮肤很白,气色很好。
宁樱匆匆忙忙划过照片,内心就像被一颗巨大的陨石,穿破了云层砸中在她心尖。
她的胸口沉闷而喘不过气。
彼时寝室已经关灯。
失恋的室友小声啜泣,宿舍里的四人都没有睡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照着她微微湿润的眼角。
室友哽咽道:“我们才分手几天,他就有新的女朋友了。”
“渣男!”
“没错,就是渣男!”
“呜呜呜我不行,我好没用,我好难受,我好想死。”
失恋的痛苦原不是轻描淡写一句我没事了就能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想到他以后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心里就是不舒服。
难受的睡不着觉。
室友叹气:“你和他不是和平分手吗?”
她嚎啕大哭:“那我也受不了他以后会对其他女孩子那么好。”
一直没出声的宁樱,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帘,轻轻抿了抿唇:“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她哭的很伤心,眼睛看起来比兔子还红:“是我提的分手,可是谁能受得了天天视频见不到人嘛,他在苔青大学,离我这儿十万八千里,每次都是我坐火车过去找他,我也会累。”
“姐妹们,你们听我一句劝,真的别谈异地恋,没意思。”
“我和他还是邻居,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刚来学校的时候我还特别自信我们的感情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呢?现实狠狠扇了我的脸,再深的感情也没用。”
刚开始还能如胶似蜜视频通话。
后来只会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不耐烦。
猜忌、焦虑会磨光曾经的爱意。
只剩下面目可憎的画面。
宁樱垂着脸,看不出表情。她声音低低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室友擦干净泪眼,抬眸看向她,认真地说:“我觉得像阿樱这样的大美女,如果和男朋友异地恋,她男朋友也未必能忍受的了寂寞。”
宁樱很安静,过了半晌,“如果感情特别特别好呢?很相爱呢?会不会……会不会……结果好点?”
室友言之凿凿:“我之前觉得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俩都不会分开,感情再好都禁不住距离,唉,阿樱,你可千万不要网恋!”
宁樱眼睫轻颤:“嗯,我不会的。”
她放下床帘,躺了回去。
买好的车票就放在抽屉里。
她刚刚涌起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又戛然而止。
室友说得对。
爱情比不过距离。
何况。
江措还喜欢她吗?
假设。
如果她和他和好如初。
又因为异地恋而分手,那往后是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江措会更加憎恶她。
车票最终也没有浪费,宁樱赶在周末坐火车去了他的校门外,就像上次那样,站在外面遥遥看了眼。
在校区附近的小吃街里,吃了碗小面。
就又平淡而平静的回了学校。
宁樱回过神,嗯了一声,抿唇忍不住多嘴:“我觉得还是得多准备一间洗手间比较合理。”八壹中文網
江措说:“我会考虑的。”
宁樱想到以后的几天,她得和江措共用同一个洗手间,就想叹气。
同住屋檐下,总会发生些尴尬的事情。
她挪开眼:“我继续睡觉了。”
“去吧。”顿了顿,江措低声道:“晚安。”
第二天早晨,宁樱起床之后发现江措已经做好了早饭,简单的三明治,还有两杯泡好的咖啡。
江措难得起的这么早,昨晚睡了个好觉,心情舒畅。
他说:“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公司。”
宁樱喝了口咖啡,“我们单位很近,我走过去。”
江措浅浅笑了下,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早有预料。
“我走路送你。”他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房门钥匙,“路上多危险啊,是不是?”
“好的吧。”她也没办法。
宁樱跟着江措一块儿走到单位楼门外,在离保安室还有几米的距离,她偷偷摸摸环视四周,确保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才松了口气。
“我进去上班了,谢谢你,麻烦你了。”
江措并不是真的无业游民,闲得发慌每天都没事干,“不客气,五点半来接你。”
宁樱噢了声,她确实五点半下班。
忙完活动后,单位就又空了下来。
宁樱和余筝手头上都没什么事情做。
余筝将椅子拖到她的工位前,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问:“你和发行部的小帅哥聊天了没?”
宁樱昨晚通过好友申请就没有再管,她摇头:“没有。”
余筝还挺想撮合他们俩,小帅哥性格腼腆,但是家里条件很好,本地有房有车,工作稳定,工资可观。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清秀白净。”
“噢。”
“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余筝盯着她稚嫩漂亮的小脸蛋,看得久了有点移不开眼,真是活脱脱的小仙女。
漂亮清纯,水嫩白净。
“你现在单身?”
“嗯。”
“独居?”
“嗯。”宁樱撒谎就心虚,连这个嗯字声音都小了点。
余筝若有所思,“行了我知道了。”
在公司里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办公楼外的太阳照透玻璃窗,夏日席卷的烈风,映出滚烫的温度。
宁樱忙完工作,抬头往窗外看了眼。
大片的云卷,被夕阳映出橘黄色的金光,绵软的云彩好似柔软的棉花糖,咬上一口,化成蜜糖融于唇齿。
宁樱随手拍了张风景照。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办公室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余筝接过外卖小哥的袋子,又风风火火推了个年轻高瘦的男人进到办公室。
“这是沈书淮,你们昨天加过微信,记得吗?”
男人确实如余筝所说,长得还不错。
清纯腼腆,皮肤白皙,睫毛浓密而翘,他面色微红,“你好。”
宁樱点点头:“你好。”
沈书淮给办公室里的人都点了奶茶,宁樱拿到一杯生椰拿铁。
他似乎真的很羞涩,性格不怎么活跃,也不擅言辞,站在她面前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
既羞涩又大胆,“快下班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宁樱下意识拒绝:“不用。”
沈书淮难掩失落,却也没打算强求:“好,下次可以吗?”
他轻轻柔柔说话又用这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柔软的很难让人拒绝。
宁樱张嘴,刚要出声。
余筝笑着过来打圆场:“你今晚还有别的活动吗?”
宁樱说没有。
余筝道:“那就去呗。你忘啦,我们上次从杞县回来就是沈书淮开车把我们捎回来的。”
宁樱还真的忘记了这件事,经过提醒才想起来,当时好心捎她们一程的同事确实是别的部门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好拒绝。
沈书淮开了车,宁樱下楼跟着他走到停车场。
刚坐上后座,手机就响了,是江措的声音。
“下班了吗?我在楼下。”
迟疑两秒,宁樱说:“我今晚有聚餐,晚点我自己回去。”
江措也没说什么,让她注意安全,安静了片刻,又问:“男的女的?”
她下意识撒谎:“女的。”
“你们俩都注意安全,快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宁樱欲言又止,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车门还没关,沈书淮很绅士,俯身弯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宁樱抬眸,视线恰好和刚挂断电话的江措在空中迎面撞上。
她愣愣看着他,江措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男人站在黄昏时分的日落里,身躯搞大挺拔,看着很安静,眼瞳漆黑,就这样盯着她。
车门关上,沈书淮坐回驾驶座。
引擎刚刚发动,沈书淮就被迫踩下刹车,有辆车忽然横在他前面,蛮横暴力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当他反应的时间,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
慵懒随性,潇洒恣意。
男人面无表情,抬了抬手,拇指修长干净,手指用力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门上了锁。
江措压低眉眼间的躁意和戾气,指骨弯曲不太客气敲了敲玻璃,等车主降下车窗,听见他吐出两个极冷的字:“解锁。”
沈书淮解开车锁,拉开车门正要下车和他理论。
刚开了条缝隙的车门,忽然之间,被男人用粗暴的蛮力狠狠的摁了回去。
“砰——”的一声。
寂静的夕阳里爆发出沉沉的声响。
江措冷眼横了过去,嗓音低沉:“你别动。”
沈书淮被他凛冽的气势怔得坐在原位。
江措走到后座车窗旁,面色清冷,犹如罩着潮湿寒冷的雾气。
他抬起手礼貌敲了敲窗户,一双平静如湖的眼睛定定看着车内的少女。
车窗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但是宁樱依然看清楚了他说的话——
“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