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去哪儿了?”
“楼下。”江措淡淡的:“和你父亲聊了几句。”
宁樱有点好奇:“你们聊什么了?”
江措没有正面回答她,抬手摸了摸,带着点薄茧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轻问:“你爸以前是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宁樱怔了几秒,攥紧了手。
记忆就像一条冷冷的线,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避开那些让她觉得痛苦的回忆。
“被他看见了。”宁樱低着头,沉闷的声音有几分酸涩,“那天你送我回家,我们牵手被他看见了。”
江措握住了她凉凉的手指,“他不同意,是不是?”
宁樱的嗓子酸酸的:“嗯。”
江措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他抿了抿唇,嗓音沙哑,“有没有打你?”
宁樱摇头,“没有。”
她觉得现在提起那些事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谁都不能回头看,当时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怕父亲去学校里指责他。
怕闹得不可开交。
怕到最后没有办法好好收场。
宁樱想避开这个话题,主动抱住了他的腰,“你陪我斗地主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江措说:“不好。”
他垂着眼,“宁樱。”
她紧张:“嗯?”
江措说:“后来我的梦想,只是想要保护你。”
他垂着眼皮,淡淡地:“现在也是。”
政审能不能过。
最后会考到哪个学校。
对他来说。
早就没有那么重要。
宁樱埋在他的怀中,鼻头发酸,眼眶渐渐湿润泛红。
江措想要她快乐,也想给她自由。
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那几年,江措有时候也会梦见她,身边已有良人。
那个男孩身材高高的,看不清楚脸。
她挽着他的胳膊,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江措满身冷汗的睡醒,去浴室洗脸的时候抬头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他想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会不会已经有人一颗颗收藏了她的眼泪。
江措怕她过得不好。
她胆子那么小,总是容易把自己藏起来。
宁樱感觉他的心情好像不是特别的好,沉默寡言的,她咽了咽喉咙,轻声地问:“江措,你是生气了吗?”
气她的自作主张,气她自作多情。
江措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皮肤苍白,眼睫微垂,“我一点都不生气。”
他垂着眼,声音随着情绪,低低的,“我只是很难过。”
宁樱倒是不怕江措生气,他其实很好哄。
反而是不忍心见他难过,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我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的。”宁樱越想解释清楚,她用的语言就越发苍白无力,措辞有限,表达得不好,还有些慌乱:“我那个时候太慌张了,给你打电话,哭着说完才发现没有接通,哭完之后我就没有勇气了。”
“江措,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她和他,那个时候年纪都还太小了。
在大人们面前提起“爱”这个字,好像又太重,只会让他们觉得可笑。
可是…可是…
十七八岁的宁樱和江措。
确实是相爱的两个人。
江措就像一颗绚烂的流星,“砰”的一声撞入她的世界。
他耀眼、明亮,他给了她毫无保留的偏爱。
和十七岁的江措能给她的所有。
江措捧着她的脸,不慌不忙帮她擦掉眼尾的水光,“我不是难过你不告诉我。”
他从来不会责怪她。
他只是觉得他很无能。
江措只是看起来随意,好像对任何事情都能用无所谓的态度去化解,他是潇洒恣意,但是对有关宁樱的事情,偏偏就要斤斤计较。
明明当初他在教室里,堵住放学后的少女,低声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是想要光明正大的保护她。
江措在意的人,真的不多。
他的心很小很小,只能容下她一个。
江措偶尔也会白日做梦,如果能够把时间拨回他们相遇的那个夏天就好了。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江措低声问她。
宁樱忍着酸涩:“嗯。”
她怎么会不怕呢?
暴怒下的指责,就像惊雷落在她耳边,那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的东西。
江措心里酸得发麻,胸膛底下的心脏沉得寂静,他说:“以后天塌下来,也有我先扛着。”
宁樱闭上眼睛:“好。”
我想要给你一个童话世界。
你是我住在我心尖里的唯一公主。
我愿为你,披荆斩棘,战死沙场。
江措没有回客房,留在她的房间睡了一夜。
宁樱被他抱着,安心蜷缩在他的怀中,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面,是她和他最好的十七岁。
阳光正好,盛夏蝉鸣。
林荫葱郁的南山路,日光正炽,湖边风凉。
少年难得好好穿一次校服,蓝白色的短袖,黑色宽松长裤,腿长得到了她的腰。
他站在阳光里,风吹动着少年额前的软发,五官清晰,眉目精致,他笑吟吟看着不远处的她。
少年对她招了招手,“快点过来。”
在这条路已经走了很久,她累得不想再动,额头都汗津津的,她走到他面前,扑到他的怀中,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说话就很像是在撒娇:“我好累,我们休息一会儿。”
他扶着她的腰,不近人情:“珑月西快关门了。”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腿脚发麻,抬都快抬不起来。
她讨饶:“江措哥哥,不然算了好不好?”
片刻过后,少年蹲在她面前,低声说:“上来,我背你。”
她笑着跳上他的背,抱着他的脖子,一双腿在空中晃呀晃,夕阳轻抚过少年白皙的脸,她忍不住偷偷亲了口他的侧脸。
少年淡淡一笑:“过路费?”
宁樱红着脸埋在他的脖颈:“是奖励。”
少年沉默半晌,“那我还要。”
她忍不住轻轻掐了他,“这里人太多了。”
“回学校,体育课,教室里。”
“不行的呀,我怕被发现。”
“我锁门。”
她哼哼唧唧不说话。
少年故意背着她在风中跑了起来,吓得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
“我答应你,你慢点。”
“好。”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哼。”
夕阳正好,灿烂明媚。
她忽然变得惆怅起来:“江措,她们说军校管得很严,以后我怎么去看你呀?”
江措托着她的腿弯,无所谓道:“我偷偷跑出来。”
宁樱啊了一声,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你还是别违反规定了。”
江措抿唇,淡淡一笑:“没事,我法外狂徒。”
宁樱看着他唇边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难得的好梦,短暂又飞快。
宁樱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枕边的男人已经起床,卧室里仿佛还存着他的气息。
她起床洗漱,下楼时看见江措在帮她外公整理院子里的柴垛。
宁樱还有工作,她和江措定了晚上回苔青的机票。
两人搭乘顺风车回到市里,宁樱先回家收拾行李,再准备出发去机场。
整理房间的时候,宁樱在抽屉里看见了那个几年没有用过的手机,她想了想,将手机揣进包里。
江措敲了敲门,“好了吗?我叫车了。”
“好了。”
网约车已经到了小区楼下,江措拎起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来时匆忙,回去的也很匆忙。
宁樱手里捏着旧手机,心不在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等回过神,已经到了机场外的航站楼。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睡醒再睁开眼就回到了苔青。
*
回单位上班之后,日子好像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工作都是些琐碎的事情,等到秋天都快过去,马上进入初冬的时节,宁樱才接到新的项目——苔青火车站的宣传活动。
近几年交通不断的发展,火车出行已经远远没有高铁和飞机便利。
火车票除了更廉价之外好像已经失去了其他的优势。
余筝看见宁樱在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种活动很好做的,到时候让老张他们去火车站发几张当天的活动图,再发篇通稿就好了。”
宁樱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就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想到那几年无处安放的思念。
苔青火车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余筝说:“这个月我们现在报社的公众号征集一些火车站的老照片,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到时候用上。”
“好。”
“下个月末活动结束,我们就又有休息了,刚好快到圣诞节。”
“是啊。”宁樱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好像一眨眼。
就到了冬天。
这些天,降温降得厉害。
办公室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也渐渐阴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雨逐渐大了起来,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珠,声势浩荡。
宁樱没有带伞,江措刚才打电话说要来接她,顺便再出去吃个饭。
五点半还没到,宁樱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一张公司楼下拍的图,还有很简单的两个字:【到了。】
宁樱已经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我马上下来。】
江措穿着黑色大衣,就在办公楼底下。外边是已经黑下去的天色,瑟瑟的冷风,扑面而来。
宁樱裹紧了外套,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冷不冷?”
江措牵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不冷。”
上了车之后,宁樱系好安全带,才想起来问:“今晚是谁请客吃饭?”
江措说:“我。”
宁樱眼睛弯弯:“那我可以吃个贵的吗?”
江措淡淡然:“你把我吃了都行。”
他面不改色:“我的肉邦邦硬。”
宁樱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趁着停车的时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软的。”
车里开着空调,她脱掉外套,“还有谁?”
江措吐字道:“我的群友们。”
宁樱:“?”
江措也不太确定有多少人。
他在群里放话要请客吃饭,不相信那帮狗东西会放过他。
说不定还会拖家带口来宰他。
江措订的是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厅。
顾舰明他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已经干等了他们好久。
闲着没事就多聊了两句。
顾舰明瞥见时闻野身边的女孩儿,乍一眼还有点觉得陌生,“时妹妹放假了?”
时闻野的妹妹今年还在读大学,早几年就在狂追江措,如果不是学校管得严,她也挺疯狂。
顾舰明私下给时闻野发消息:【你不会不知道今晚宁樱也在吧?还让你跟屁虫的妹妹过来?】
时闻野:【提前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顾舰明:【?你好狠毒。】
时闻野:【过奖了。】
江措和宁樱已经和好了的事情,除了时闻野看出了点眉目,其他人基本上都不知情。
所以当顾舰明看见这两人牵着手走进来的时候,愣了一愣,低低艹了声。
江措的臂弯里搭着她的外套,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扫了眼餐桌上的人,“吃饭你们比谁都积极。”
周执看了看他,又忍不住朝宁樱看了过去,“什么情况啊江措哥哥。”
江措今天心情不错,没和周执计较他这叫人作呕的称呼,“意思就是麻烦你们提前准备下我结婚的礼金,指不定哪天我和宁樱就结婚了。”
他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了件羊绒薄毛衣,清隽温和,精致贵气:“我看中了辆跑车,你们可以众筹一下买给我,当我的结婚礼物。”
时闻野啧了声,笑了笑说:“不买呢。”
江措:“?”
时闻野继续:“谁知道你要结几次婚。”
江措:“???”
时闻野淡淡的笑:“你早说这是鸿门宴也没人会来。”
江措冷笑了声:“抠不死你们,崽种。”
宁樱安静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一言一语。她笑眯眯的,既不参与也没生气。
饭吃了一半,窗外竟然下起了雪。
这才十一月中旬,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的更早。
宁樱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锦川市即便是到了寒冬,也很难得才下一次雪。
她吃了半饱,看着窗外的雪花,眼睛几乎快要贴着玻璃窗,好将雪花的形状看个清楚。
江措起身去前台买了单,结完账后他懒洋洋坐回原位,手臂充满占有意味搭在她的腰上,他搂着她的腰,旁若无人凑在她耳边说话:“要不要出去看?”
宁樱小声问:“现在?”
江措眉眼生动起来格外漂亮:“走。”
他拉着她的手,毫无歉意对餐桌上的其他人说了句抱歉,带着她提前离开。
他们也没走远,闯入冷若寒霜的雪天里。
路面已有积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
宁樱仰脸看着漫天的雪花,舍不得挪开眼睛,江措去店里买了条围巾,还有一双足够保暖的手套。
她弯腰蹲在地上,掌心贴着冷冰冰的小雪球。
江措将她从台阶上拉起来,动作轻柔帮她拍了拍头发上的雪花,围好围巾,戴好了手套。
初雪好像一下子把时间拉回了几年前。
晚自习后,他走路送她回家。
当年那个送她回家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了接她回家的男人。
宁樱眉眼温柔了几分,低低叫了声身旁男人的名字:“江措。”
男人转过头,嗓音低哑:“嗯?”
宁樱说:“没什么。”
江措好像也不介意她无聊时的游戏,他问她:“你还记得初雪应该干什么吗?”
“吃炸鸡喝啤酒?”刚吃完晚饭,宁樱肚子还不饿,但是如果他想吃,也不是不行,“我们现在去买?”
江措扣紧她的五指,“是接吻。”
宁樱脸颊热了热:“回家再亲。”
静默半晌,江措好像同意她这个请求,又低声叫了她的名字:“宁樱。”
“干什么呀?”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告白。”
她反应还在迟钝的那根线上,紧跟着听见江措哑着嗓子说:“我爱你。”
就这样爱着你。
已经很多年了。
*
初雪过后,连着几天的大雪。
程矜在工作群里宣布,让他们在家带薪休假几天。等雪过天晴,再回单位上班。
秋冬最寒冷的这几天,宁樱舒舒服服窝在有暖气的家里面,早晨睡得迷迷糊糊,被身旁的男人亲的醒了过来,半梦半醒间听见他低声说要去上班了,要她记得吃早饭。
宁樱感觉自己像是只家养的小动物。
每天也不用操心吃什么喝什么,江措上班之前都会做好饭菜。
她闲在家里就整理了下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才发现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旧手机。
当初她只听完了不到一半的语音留言。
她以为那些过去就停留在江措的那句——听见留言记得回我电话。
宁樱将手机充到满格的电量,语音信箱里还有上百条的未读。
午后阳光正融,她坐在阳台的沙发里,一条条点开了语音信箱。
从2016年开始。
到她回到苔青市。
从未中断。
那些曾经石沉大海的语音留言,穿越了岁月,送到了她的身边。
电话里沙哑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平稳。
或者不该说是平稳。
而是一种早已绝望了的死寂。
到了绝处了的沉默。
——“今天在学校里看见铃兰花了,想摘一些送给你。”
——“快过年了,过得好吗?我是江措,祝新年好。”
——“苔青今年刚好是圣诞这天夜里下的雪,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下雪,天气冷,记得添衣。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好像又快到夏天了,买好了周末去锦川的车票,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想请你吃顿饭。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当初说好要一起拍毕业照,抱歉,没有办法实现我的诺言。我是江措,祝好,盼回,勿怪。”
——“我去了你的学校,费了很大劲翻墙爬了进去,差点被保安发现,你们学校真漂亮,看见晚上的烟花了吗?毕业快乐。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手机屏幕已经悄然被泪水模糊。
少女的脸颊一片湿润,眼眶红通通的,她浑身都在抖,心里被一种说不出口的酸楚吞没。
为什么。
要坚持那么久呢?
宁樱都没有勇气去想象他一遍遍给她打电话,一次次等待回复的样子。
宁樱自虐般将语音留言听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告诉那个江措,她过得不好,也没有人知道她喜欢铃兰花。
她在锦川没有见过雪,她一个人拍毕业照一点都不开心。
她看见了毕业那天晚上,学校操场上那场声势浩荡的绚烂烟花。
直到手机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宁樱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心里难受的发闷。
宁樱用自己的手机给江措发了微信:【我想你了。】
江措看见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开会间隙瞥了眼手机,他拧着眉头,表情有些凝重。
开完会,江措就开车回了家。
路上赶得太急,一路都是超速的提示声。
宁樱听见门边的动静,看见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人,还有些惊诧,“你怎么回来了?”
江措平淡道:“担心你。”
宁樱哭过,眼睛还有点红,哪怕是刻意遮掩也看得出来。
江措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宁樱笑了笑:“没有啊。”
“想我?”
“嗯。”
宁樱轻轻地抱住了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江措哥哥。”
是她的江措哥哥。
江措乖乖站在原地让她抱着,等到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他诚恳的问:“可以留到床上叫吗?”
宁樱抿唇,好像是被他的话给逗得发笑了。
*
雪天刚停,宁樱也要回单位继续上班。
火车站的项目快到了尾声,假期这几天,部门的邮箱收到了很多热心市民发过来的照片,有些照片的后面还附录了一些动人的小故事。
公众号的后台里,包括官微的评论区留言下都有很多人发来曾经在这个站台拍下的照片。
一张照片。
背后是一个故事。
余筝负责整理和挑选照片。
她挑的眼睛都要花了,去实地考察的时候还得带着平板看邮箱和官微后台的信件。
再次回到苔青火车站,宁樱感觉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从锦川来的火车,总是停靠在中间的站台。
两趟列车,有时候会短暂的交错停留。
一趟往南,一趟到北。
一趟终点站是锦川市,一趟终点站在苔青市。
宁樱站在站台上,耳边是火车的鸣笛声。
刚好有一趟从苔青开往锦川的列车,即将出发。
她看着越行越远的火车,好像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几年前的江措。
余筝挑的眼花缭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发照片啊啊啊,这得有几千张了!!!救命啊啊啊!”
宁樱笑了笑:“可能这里有很多人的青春和记忆吧。”
余筝深表认同:“大部分都是失恋的故事,从这里坐火车去恋人的城市,最后还是分手了。我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大家的情感问题!我只想要一张直击灵魂的照片而已,怎么这么困难?”
宁樱咦了一声,“你不是说可以让老张现拍吗?”
余筝一脸心累:“别提了,时间对不上,不好造假。”
她边看邮件边说:“虽然鸡毛蒜皮的恋爱日常怪烦人的,但是确实有很多高质量照片,十分的有氛围感。”
“那你可以慢慢挑。”
宁樱刚说完这句话,江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找了个角落接电话,声音温温柔柔:“怎么了?”
江措刚回家,没看见她人,“在哪儿呢?”
宁樱老实作答:“我在苔青火车站。”
男人一愣。
她补充:“有工作,你要不要来接我?”
那边毫不犹豫:“好。”
时间不早不晚,江措过来估计还能看见黄昏。
余筝叫了几声宁樱,让她过来。
她忽然间在邮箱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留言——【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忘记了,但是我还记得当时的震撼,因为我随手拍到的帅哥真的太太太帅了,可惜我胆子太小,被他一整个生人勿近的气场吓退,帅归帅,冷也是真的冷。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经过的美女,我靠那个背影、那个侧脸、我惊为天人,当场就磕死我了。那天也非常巧合,站台左边的火车要出发了,站台右边的火车刚到站,很可惜帅哥和美女是两个方向,一个刚到,一个刚下,我当时抓拍到的这张照片太有氛围感了,以至于我后来经常去苔青火车站捞帅哥美女。希望有机会能选用哦,嘻嘻~】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宛如火烧云的夕阳黄昏里。
迎面拍到的模糊人影,高瘦,帅气。
穿着白衬衫,有点瘦,又很白。
少年长相出挑,眉眼冷淡。
他右后方,是一道纤细漂亮的背影,只瞥见了少女苍白的侧脸。
人来人往,好像只有这两个人身上的气场是相合的。
一样的孤寂。
余筝仔细看了看:“这男的是不是有点像你男朋友?!好像就是吧,这也太巧了。”
余筝说完发现宁樱盯着照片在发呆。
她又仔细辨认了那道背影,有点认不出来,“这是你吗?”
穿着棉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宁樱没说话,但她知道这是她。
甚至还记得清楚这是哪一次。
是她临时起意在圣诞节前一天买了车票,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只不过——
差了那么一点。
就一点点。
人生本就是无数个巧合和遗憾构成的。
但是万幸,江措没有成为她的遗憾。
宁樱抬眸,“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余筝很爽快:“当然可以,”
没过多久,宁樱就收到了余筝给她转发的照片,她小心翼翼保存了下来。
与此同时,江措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到了。”
宁樱下意识:“你在哪儿?”
江措低声说:“你抬头。”
宁樱缓缓抬起头,她爱着人就站在站台等候区前的台阶上。
正巧,他今天穿的也是件简单至极的白衬衫。
皮肤被夕阳的金色余晖衬得更加的白。
他的眼睛朝她的方向安静看了过来。
宁樱站在底下,仰着脸看他,就好像两人从未错过。
静静地看着彼此,许久未言。
她捏紧手机,过了很久:“江措,你来找过我那么多次,有没有想过一辈子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电话的声音沙沙哑哑:“不会。”
他低声:“我想我总能见到你的。”
如果春天不见你,那就夏天见。
如果夏天也见不到,我们就等冬天。
终有一天,我们会在阳光晴朗的天气里遇见。
就像——
原来我们早已在第二十五个站台重逢。
(正文完)